小丫環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臉上仍殘留著初時的驚恐:“她死了!她在湖邊……就在那兒,瞪著眼睛……”
溫玉裳“啊”地尖叫一聲,回身躲在祁姨娘懷里,離小丫環遠遠的。她已經忘了簪花的事情,一心想著要走。其他人也都覺得不堪再聽,仿佛尸體近在眼前,皆用帕子捂住口鼻。
溫玉瀾見大家不再關注簪花的事,心中放松,呼了一口氣,隨即冷冷看了眼溫玉裳,心想既然這個最美貌的四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又這么怕尸體,將來一定要讓讓她好好在尸體堆里過把癮,嚇嚇身上的蠢笨之氣!
安嬤嬤對著小丫環疾言厲色:“誰死了,說清楚,主子們都在這里,你一字一句都不能有隱瞞!”
小丫環被嚇得一震,忙磕了幾個頭,不敢哭了,硬著頭皮答道:“是服侍大小姐的嬌月!奴婢今日當值,正要去給湖里的金魚喂食,突然看到岸邊飄著一團白色之物,感到奇怪,走近一看,才發現……才發現是嬌月……已經沒有氣了,渾身都是血,手都被折斷了,臉上血肉模糊,看著好慘,好嚇人……”
眾人驚呼,露出可怕的神情。聽到嬌月的名字,溫玉蔻心中一驚,猛地站起,身后的華月捂著嘴巴,眼中溢滿淚水,不敢置信。早上出門的時候,溫玉蔻只帶了華月,桂嬤嬤去冰室看望玉玲瓏,所以只留下嬌月、夕月、霏月三人看家。好端端的,嬌月怎么就死了?還死得這么凄慘!
老太君手中捏緊佛珠,氣得面色蒼白,顫巍巍道:“光天化日之下,溫府居然出現這種事情,簡直豈有此理!你可看清兇手是誰?”
小丫環搖搖頭:“奴婢不知,奴婢很害怕,就跑過來了……”她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瞟溫玉蔻,額頭上冷汗遍布。
她這一看,溫玉蔻頓時發覺,眼光銳利地直視過來,盯得那小丫環只覺得頭越來越重,汗如雨下。這個小丫環,溫玉蔻一點也不熟悉,其實她見過的人,都會留下印象,可她卻絲毫不清楚這小丫環的來路。
不過可以肯定,這小丫環一定心中有鬼,那鬼鬼祟祟的眼神,錯不了!
“安嬤嬤,叫她們都散了,去把竇夫人叫過來,讓她,讓她把兇手找出來,決不輕饒!”老太君剛說了幾句,就劇烈咳嗽起來。
溫玉瀾和桂嬤嬤連忙撫胸拍背,柔聲安慰。一群人陸陸續續離開,溫玉止走之前,頗有深意地回看了一眼溫玉蔻。
溫玉蔻沒動。
很快,竇氏就帶著一干嬤嬤丫環匆匆趕來,見了此番情形,忙上去幫著服侍老太君。老太君推開她的手,怒聲道:“我以為經過這么多年,你也該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什么為重。咳咳,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大意,還是,還是越發不中用了!”
竇氏再穩定持重,聽了這句話,也是一身汗,心中倒像是壓了幾座大山般沉重:“媳婦該死,居然出了這么大的疏忽,方才媳婦過來時,已經吩咐人把嬌月尸體撈上來,園中立刻下鎖,檢查今天都有誰來過內園。除了這里的人,誰都不會走漏風聲,請老太君放心!”
溫玉瀾雙眼含淚,一雙嬌小的手揉著老太君的胸口,順著竇氏的話勸慰道:“老太君且寬心,這些事自有母親料理,您千萬不要動氣,天大地大,也不及您的身體大。讓瀾兒扶您回去歇息吧,您該吃藥了。”
安嬤嬤也道:“是呀老太君,有竇夫人在,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這時溫玉蔻見老太君已經起身,其他人走盡,上前跪下,垂首恭敬道:“老太君,嬌月是服侍我的大丫環,主仆情深,如今她不幸慘死,我這個做主子的也難逃其咎,請您容許我和竇夫人一起前去,也好讓我見嬌月最后一面。”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老太君撐著額頭,答應了:“蔻丫頭,死了個大丫環,你也別太難過,回頭我親自挑一個好丫環給你。”
“謝老太君。”溫玉蔻直起身,滿臉感激之色:“二妹妹,我不能服侍老太君,一切都麻煩你了。”
“大姐姐說的話,我都記著了。”
扶著老太君,溫玉瀾邊說邊回頭狠狠盯著溫玉蔻,秀美的臉閃過一絲陰毒,對她而言,今天自己又差點被這個賤種害的丟人,又受到老太君斥責,簡直令人心中郁結,恨不得見血!竇氏悄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話,溫玉瀾臉色浮起一抹微笑,冷哼,溫玉蔻,你等著!
溫玉蔻的眼睛又深又黑,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莞爾一笑,靜悄悄地退后,并沒有迎面出擊。
老太君走后,溫玉蔻隨著竇氏來到了湖邊。
嬌月的尸體就在岸邊躺著,遠遠看過去白色的一條,走近了才發現,她穿著一身白衣,胸口滿是血,頭發凌亂,滴著水,面目模糊。手確實斷,以詭異的方向扭曲著。
“嬌月,嬌月,為什么,究竟是誰要對你下這么狠的毒手!你今年剛十六,大好年華,還說要小姐為你說個好人家,怎么轉眼就這樣了……嬌月……”
華月一見,便受不了似得痛哭起來,想去撫摸嬌月,卻又在半空中蜷縮了手指。
溫玉蔻在她的哭聲中彎下腰,仔細審視尸體,竇氏冷冷道:“大小姐這么小,敢這么近地看尸體,面不改色,果然有大夫人的勇敢剛毅的膽色!”
“死人并可怕,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溫玉蔻微微抬頭,眼中映著半邊日光,閃著妖異的色彩:“我以為竇夫人已經習慣死人了呢。”
竇氏的臉因為厭惡和憎恨抽動了一會兒,幾乎想立刻把這個小女孩抽死,或者推到湖里淹死,她活著簡直就是一個精怪!
“大小姐要是見完嬌月最后一面,就請回吧。你雖然在老太君面前說主仆情深,可卻連一滴淚也沒有,顯見著是言不由衷,撒謊來著。”
“說到言不由衷,二妹是個中天才,我只不過學到了點皮毛。”溫玉蔻淡淡道:“我不流一滴淚,是因為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是誰?”竇氏捂著手帕,皺眉問。
“這個麼,就要問我身后的假山了。”溫玉蔻轉身,面對假山,微微一笑:“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