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累了，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江邊，欣欣把胳膊隨意地搭在欄桿上。

夜晚風涼，寒意很重，下巴下意識地往脖頸里縮了縮，冷風吹亂了頭發，也并不在意，甚至懶得抬手往耳后掠一掠四處吹拂著的頭發，任憑它們在風中凌亂。

不遠處就是江邊的一座廣場公園，附近居民們常常飯后來此消遣時光，因為離大學很近，也有很多前來壓馬路的大學生情侶。廣場中央有一處環形噴泉，水柱噴涌而上，引來不少人群圍觀，獨自站在江邊，可以隱約聽到廣場那邊傳來的音樂。

歌名記不清楚了，好像是叫做“邂逅”

“你我相遇，純屬一次偶然，謊言為美麗的故事開啟了心門······難以抗拒心靈的欲望，仿佛前世注定這場緣分。那個飄雪的冬季有了你，我不再感到寒冷，無須日久天長的廝守，只在乎你現在對我的這點溫存······”

廣場上熱鬧非凡，江邊卻是難得的清凈。

天邊，有幾顆稀疏的星星閃爍著。

晚風中，帶著寒意。

不記得是哪位作家曾經說過，“越是在人群中，越會感覺到自己的孤獨。”

忽然好想給母親打個電話，問問家里的情況怎么樣了，近段時間父親身體恢復的如何，摸索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忘記帶手機。

夜有點冷。

不經意的時候，霍先生就會不由自主地走進她的心頭。欣欣無法解釋這種沖動。

不得不承認，霍先生確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身上有一種波瀾不驚的力量。

還想起了房間里的那張合照，美麗得灼燒著她的心臟。

這段時間，自己很努力地在抗拒著霍其琛對她的吸引。

不知道什么時候，霍其琛就站在她身后不到兩米遠的地方，她靜靜地看景，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欣欣緩緩轉過身子，看到霍其琛，感到非常詫異，先是一怔，然后帶著滿滿的疑惑，開口問：

“你怎么會在這兒？”

“難得偷個懶。”霍其琛會心一笑。

欣欣忍不住在心里感嘆，真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其實，剛剛給她打過電話，她的手機忘在宿舍了，電話是舍友接的，說是很可能去學校東門的江邊散步了。欣欣早就辭去了酒吧兼職，也搬回了學校宿舍，決定潛心當一名優秀的大學生，將來能夠做一個真正有能力的人，就像霍先生那樣。處變不驚，游刃有余。

安靜地和他面對面站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話題好。

霍其琛脫口而出：“有時候，你像極了一個人。”

“誰？”

“沒什么。”一閃而過的黯淡。

兩個人在江邊的一張空長椅上坐下來。

聽到霍先生的回答，欣欣沒再繼續問，露出了一個只有嘴角上揚的微笑，這個笑容沒有進入心底，霍其琛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像是在她面孔上搜索。

“有心事？你不高興。”

“你怎么知道我不高興呢？”

“因為你不是一個太難懂的人。”

是的，不過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在校學生，又怎么可能是霍先生的對手，無論是身份，還是年齡，都相差太遠。

“可是，我看不懂你。”竟毫不猶豫地對他說。

“你想了解我什么，說說看，也許我可以幫助你”霍其琛的嘴角，浮現出一個半明半昧的笑容。

欣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霍先生，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一連幾天的時間，她都在不停地回憶那天在酒吧里發生的事情，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現在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難以察覺的吁出一口氣，像是從內心的掙扎里掙脫了出來，視線忽然轉向別處，卻輕輕開口問：

“你愛她，對嗎？”欣欣的視線再次迎上他的目光，低語。

兩個人相對而視。

“什么？”霍先生面無表情，臉上不露半點蛛絲馬跡。

一霎間空氣凝滯，靜得可以聽見樹葉從枝頭飄落在地的聲音。

“一個叫‘歆歆’的女孩，在你家的墻上，掛著她的照片。”欣欣努力平靜地說著，語氣是鎮定的。其實一顆心突突亂跳，自己有何資格問這個話題，她越界了。

霍其琛自認為不曾有過任何一絲情感上的流露，卻被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讓霍其琛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你怎么會知道？”坐在長椅上，霍其琛的目光落在遠處熱鬧的人群中。

“你的回答算是默認了？”

“她很美，愛上她，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了。”欣欣語氣很溫柔，那雙黝黑的眼睛里滿是誠懇與真摯。

“能告訴我她的全名嗎？”

很久很久沒有回應。

是她越界了。

“戚歆歆。”沉沉地說。

欣欣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衣角，手指關節泛白。

倚在長椅上，從容地點燃了一支煙，臉孔漸漸被迷茫的煙霧遮掩住了，她看不清他，卻直覺地感到那種深沉莫測的眼光。

“我猜她也非常愛你，是嗎？你家里的柜子上有你們兩個的合照，年輕女孩的悸動，一個眼神就能傳達出來。”

霍其琛沉默不語。臉色卻變得嚴肅而沉重。一支煙即將燃完了，他也努力嘗試不去想，可是回憶會偷偷滲進她的心底，逃不開，抹不掉。

大口大口地吸著煙，始終沉默不語。

欣欣繼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直看進他的眼睛深處，一張成熟而真摯的臉。

她完全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內心深處壓抑著的心痛，長這么大。從來都不知道，世上還會有這樣孤獨的眼神，心口一陣抽搐，她也為他感到心痛。

“可是她離開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霍先生的眼底再次生出一層深深的哀痛，這種眼神，第一次在酒吧的時候也見到過，那是一種悄無聲息的粉碎。

“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離開呢？”

無意中觸及到霍先生真正的痛楚。

街燈下，這個男人的眼睛深邃烏黑，他的影子他看起來迷茫而無助。

再次點燃了一支煙，站起來，走到欄桿邊，站定了，背影落寞而寂寥。深深地吐出煙圈，望著遠處的江面。

欣欣的目光追隨著霍先生的背影。維持著一種姿勢，站了很久很久，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背對著她，霍其琛開口說：“你知道嗎？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會有種犯罪的感覺，可是看到你的笑容，我也會覺得很溫暖。我找了好多地方，可是，我到處都找不到她。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閉上眼睛，耳邊全是歆歆的笑聲，你說我是不是錯了？”沉沉地，低聲說著。

聽到霍先生這樣坦誠的敘述簡直令人感到心碎。看著他良久，竭力忍住旋轉在眼眶即將涌出的眼淚，悄悄轉頭用手背抹掉。

欣欣輕輕走過去，把一只手擱在他的肩膀上，霍其琛轉頭看她，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大手溫暖而有力量。

商業圈，他是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動輒數十億的手筆，想來必定是個運籌帷幄的人，她以為他無堅不摧，這一刻，原來也不過是個孤獨脆弱的男人。

欣欣只覺得自己也為他感到揪心地痛。

剎那間，心里忽然生出一種不可抑止的欲望，終于忍不住握緊他的手，輕輕把頭靠在他渾厚的肩膀上，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煙草味道。

能不能有這么一會兒，他仿佛屬于她。

她奢求霍先生的深情溫柔。

欣欣真想一直靠著他，有種不知名的柔情絞痛了她的心臟。

情深似海的男人。

霍其琛沒有拒絕，眼底深處蘊藏著難以言說的復雜滋味。欣欣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神情。

兩個人在江邊待了很久。

霍其琛看看腕上的手表：“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學校。”

開車一直送她到宿舍樓前，欣欣下車。嘴唇微微煽動兩下，仿佛是有什么話想說，霍其琛看她一眼，終于還是只吐出幾個字：“霍其琛，再見！”

第一次，她沒有稱呼他為“霍先生。”

霍其琛點點頭，微笑著和她道別。

在她平凡的生命里，出現過這樣一段奇跡，已經是足夠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