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說話聲開始斷斷續續，似乎是承受不了傾訴那一段過往的壓力。

“可是……沒有人愿意給我夫人看診……就這樣活活病死了……他開始變得暴戾……情緒不定……我沒辦法……真的是沒辦法……鎮子上的人都在說……我養了個妖孽……要我燒死他……”

在斷斷續續的之中，青玉卻聽出了一絲悲哀。

“那為什么……他還活著？”

“是我……是我的懦弱害了這么多人，也害了你們……我不忍心讓他那么痛苦……我在他的飯菜里下了藥，我還親眼看著他入棺、下葬！可是……他活了過了……從地府里爬了出來……”

“不會罷……”青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一臉的驚恐，她不知道要有多少的怨恨才能讓他依舊活著……“那鎮子上的怪事是怎么回事？”

“鎮子外的石碑看見沒有？”男人說。

青玉點頭，“進來時就看……”話還沒說完，隨后一抹恐懼從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不敢再確信男人話里的意思。

青玉的腦子里突然浮現一句話：“殺一人死，殺萬人成王。”

對親身父親都能下這樣的毒手，將他的雙腿寸寸打斷，更是在鎮子上大開殺戒，鎮子外那些石碑就是他沾滿了鮮血的證明。

殺人、放火、虐待。

無論哪一樣，讓涉世未深、從小養在皇宮之中備受保護的青玉都恐懼到極致。

一時間，整個地牢安靜的悄無聲息，連呼吸聲都變得細微、壓抑，在黑暗之中的安靜帶著濃烈的恐懼向青玉襲來。

吱吱吱。

青玉縮在角落，混亂的思緒被聲音打斷，抬起視線就看著一只灰色大老鼠身后跟著一群小老鼠在她的面前恍若無人地走過。

她怒了，“這老鼠也太目中無人！”

正在青玉指著老鼠破口大罵的時候，一雙黑鞋出現在牢籠的外面。

……是誰？

青玉揚起脖子，看見的是接待他們的老人，沒有最初見面那時的駝背，只是面容依舊蒼老，渾濁的眼眸里沒有任何神采：“你沒有資格提我的母親。”

是他！

青玉驚駭地瞪大雙眼，緊緊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來！

靠在墻角里的男人聲音黯淡下來，“是，當初我就不應該仁慈，讓你做了那么多孽。”

“仁慈？”老人尖銳地猛地提高聲音，幾乎要刺穿青玉的耳朵，“你對我們母子什么時候仁慈過！你仁慈！你仁慈就不會把我和母親關在那間屋子永不見天日！你仁慈就不會從來沒再看過母親一眼！你仁慈就不會在母親死后迫不及待要放火燒了她！你仁慈就不會立即要下藥毒死我！”

青玉縮緊，惡向膽邊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比一個狠。

哐當！

老人打開拴在鐵門上的鐵鏈鎖，一步步走進來。

巨大的聲音將昏睡中的錦心吵醒，尚未明白情況地錦心緊緊抱著青玉的胳膊，兩人靠在一起只剩下無盡的顫栗。

但他沒有來抓她們，直直走向男人。彎下腰，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拽著他的身子往外面走，男人的雙腿因扭曲而無力的拖在地上，蜿蜒留下一路粘稠的血跡。

青玉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說話。

她看見男人手臂上的傷痕，那根本不能叫做皮膚，結痂猙獰的舊傷交錯在男人的手臂之上。而那些，都是自己的兒子加諸于身上的傷口。

門再度被他鎖上。

他用繩子將男人的雙手捆綁住，將男人吊在屋子地牢中央。走到墻邊點燃火把，整個地牢頓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