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舒曼帶著彤彤到醫院看母親。
母親又住回了普通病房,老人家依然沒有認出舒曼和彤彤,舒曼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她不停地甩開,讓舒曼走遠點,不要妨礙她讀書,她明天還要考試呢!每每這種時候,舒曼會很難過,仿佛小時候被母親責罰一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彤彤戴著耳機站在一邊看著,舒曼覺得她冷漠的外表下面藏著的也是驚慌失措,所以她一個月只帶她來看外婆一次,就像某一支歌里唱的:“不讓你的眼睛再看見人世的傷心。”
坐回汽車上,舒曼沒有馬上走,她扶著方向盤發著呆。
彤彤忽然說:“媽,你要一直記得我,你不能忘記我。”
舒曼看著女兒,淚如雨下。
彤彤看著媽媽,也是淚如雨下。
舒曼抱住女兒,兩個人默默地相擁而泣。
舒曼說:“彤彤我們拍張合影吧!拍完我們去翡冷翠吃西餐。”
她們拍了無數張合影,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
舒曼挑了九張合影發了出來,配的文字是“此生最好的禮物”
吃西餐的時候,彤彤修好圖,也發了出來。
彤彤為她們兩個加了各種可愛特效,兔子頭啊,小狗鼻子啊……彤彤直接說:“親愛的麻麻,我愛你。”
舒曼覺得這一生都沒有這么高興過,她提議再去唱卡拉OK。
舒曼和彤彤把所有想唱的歌都唱完了才回家。
躺在床上,舒曼仍然有種喝醉酒般的微醺感,恍惚中,還在和彤彤一人一支麥在唱:
“life is a. short trip
And the music is for the sad man
Forever young
I wanna be forever young
Do you really wanna live forever forever young
那一夜,她睡得非常好。
早晨起來,她才發現江山給自己打了兩個電話,一個大概是在她們唱歌的時候,一個是在半夜,舒曼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死,居然沒聽見。他發了三條微信,首先問她幾點到,然后說“我以為我們說好了,不來要通知對方一下。”最后他發了一條”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舒曼驚詫于一個飽經風霜的體育生有如此綿密細致的心思,再仔細想想其實他一直都是如此綿密細致,給她捆繃帶時是,幫她恢復訓練腳踝時是,親吻她的腿的時候是,每一次做愛的時候是…舒曼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不會心碎。
十點鐘工作的間隙,舒曼撥打了江山的電話,沒有人接。
中午吃飯時,舒曼抽空給江山發信息說:“抱歉,昨晚和女兒出去了。”
他沒回復,不知是沒看到還是不想回。
舒曼很快忙了起來,就把手機放下了,偶爾抽空看一下,他一直沒回,“這么小心眼的男人!”可也許是自己小心眼,舒曼想,他們當初說好的不是這樣的。
舒曼下班時間拿了兩本書,《解憂雜貨店》和《白夜行》,還為女兒拿了一本新出幾米的筆記本。從彤彤很小時舒曼給她讀《月亮忘記了》開始,她就一直喜歡幾米,收齊了幾米所有的書和周邊產品。
舒曼都做好飯了,彤彤還沒回來,打電話又不接,發信息也不回。
舒曼有些焦慮,女兒從來不這樣的。舒曼最后下樓到學校門口看了看,學校已經基本沒有人了。舒曼一路憂心忡忡,東張西望地往回走,走到小區門口時,舒曼看見了背著大書包的大汗淋漓的彤彤。舒曼想發火,但是她忍住了。
吃飯時,彤彤忽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擱,“你想罵我就罵吧,不必憋著。我不過就是去打了一會兒籃球。”
“你回來晚了,有沒有想過媽媽很擔心啊?”
“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她又穿起了那幅“我就這樣了,你看著辦吧”的外殼。
舒曼決定不跟她嘮嘮叨叨地講道理,“以后,第一,晚于正常時間回家要提前告訴我去做什么?在哪里?和誰一起?第二、不能晚于七點回來。”
“七點十分,我七點往回走,到家七點十分。”
“好!”
“我可以去打籃球的?下午放學。”
“如果你喜歡,但是你要想好你有那么多作業要做呢,打完球那么累。”
“媽,苦B了一天了,打完球洗個澡神清氣爽,正好做作業。”
“我不喜歡你說這個詞。”
“大家都說的。”
“我不喜歡。”
“好,再不讓你聽見。我洗澡去了。”彤彤難以言喻的高興,居然跑過來親親舒曼的額頭。
舒曼出發去明大前,把那本幾米的筆記本給彤彤。
彤彤笑著對她說:“謝謝媽咪。”
以往,她只會毫無表情地說:“嗯,謝謝”
舒曼跑了半個多小時都沒見到江山,有些憂心,失魂落魄地邊跑邊四處看。當他出現時,舒曼恨恨地看了他幾眼,沒跟他說話。
兩個人默默地并肩跑著,舒曼漸漸放慢了腳步,慢慢調整呼吸,“你來晚了。”
“沒有,我早來了。”
“那你在那里?”
“在暗處看著你。”
舒曼回身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江山抓住她手,“你也知道等得心焦很難受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故意讓我等?”
“從來沒人讓我等過,你明白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等,等不來,不解釋,還亂發脾氣。”
舒曼想想真是自己的錯,頭天才說好的約定,第二天自己就忘記了。舒曼抱住他的腰,“是我不好,不要生氣了。”
江山挺直身體任由她抱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下來,伸手抱住舒曼,“你不能這么無聲無息地不出現,我等了你整整一晚上,一整夜都睡不著地想你。”
“對不起,我跟彤彤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我們玩瘋了,忘記了,對不起!”
“下次帶上我們父子兩個無趣的人一起去嗨。”
“只要你愿意。”
“我的作業呢?”
“你不是不愿做嗎?”
“關鍵是要有獎勵。”
舒曼取出書來遞給他,“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
“那我先走了。”
江山抓住舒曼的手,“就這么走了?都不好好道個歉?”
“我都說好幾遍對不起了!”
“說說就完了?”
“你好討厭!”舒曼貼著他的耳朵說。
江山也貼著她的耳朵說:“我還能更討厭!明天一起吃早餐。”
“明天星期二會很忙的。”
“你幾點開店?娃娃們七點就早讀了,再說你是老板娘啊,去晚一點有什么關系。”
“明園樓下的KFC?還是豆漿大王。”
“你接著裝。”
舒曼對著他撅撅嘴,聳聳鼻子。
“現在不要引誘我。明天早上七點十分,你要是晚到一分鐘,就不要想離開了,我管你上班不上呢!”他一邊說一邊把住址發給舒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