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色午夜 下
- 泰坦碎片
- 卿痕
- 3670字
- 2020-10-24 02:00:15
北科勒拉大陸,察爾斯。
原本繁華的街道已面目全非,在重機槍的掃射下,木結構為主的房屋如十柱戲的柱子樣歪斜倒塌,頹圮地趴在地上。原本修整平滑的道路千瘡百孔,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痕與裂隙。烈火則熊熊燃燒,進一步摧殘著這片慘淡的廢墟。
戰斗已經毀了察爾斯。
重機槍手早已記不得打空了多少圈子彈,嚴格遵守命令的他們近乎瘋狂地宣泄著火力,機槍槍管過熱至燒紅,他們也不停息,扯過備用的多管速射機槍繼續著快節奏的攻勢。
作為精銳,他們有實打實的重火力覆蓋技巧,雖然大量火力都有意鋪陳到毀壞房屋上以激怒逼迫墨燭露出破綻,但直接瞄準他進攻的彈幕也絕不在少數。
可每一次,他竟然都以最小的代價逃脫開去,這讓向來自恃甚高的一眾重機槍手很受傷,甚至有些恐懼。
他們,雖然不說單體作戰能力有多少強悍,但是五人默契之下,死在他們手上的三階四階能力者也絕不在少數了。在五年前的大陸之戰中,他們更是在陣地戰中有著不俗的表現,也因此得以聲名遠揚。
他們,可是名聲響徹坎那迪亞傭兵界的“五大狼”啊!
可是如今,配合無間的五人,竟然連單單一個能力者都對付不下來?他們忽然覺得這畫面有點熟悉,似是一段最不愿回想的記憶被勾起。此時此刻,他們都選擇沉默,按下扳機,繼續噴吐著火舌。
雪渙臉色凝重,柳眉深鎖。在一波波的進攻中,她并沒有閑著,而是不斷地找尋著墨燭精神的空當,伺機發動自己精神幻覺的能力,捏造各式離奇幻惑的海市蜃樓來輔助進攻。
只要重機槍彈幕正面直接命中目標,縱使墨燭擁有那種詭異的黑色鎧甲也是絕對承受不了的。她堅信,墨燭的掙扎不過是暫時的,徒增她狩獵的樂趣罷了。
然而,隨著時間推進,她發現自己錯了。
她的幻想完全被看穿了!想象中將墨燭牢牢鎖死,離析肢解的子彈也并未完成他們的使命!這怎么可能?!
她微微有些慌了,脆弱的尊嚴被一再地踐踏。不只是她,五大狼心中懼意與煩躁也不斷交織著,在冰結的心湖上跳著華爾茲。
如此心慌意亂的攻勢是難以維持原先的精密的,尤其是在墨燭面前。
破綻!
墨燭一個側身,腳下輕點,靈巧地閃過新的一波進攻,如猛虎般的子彈撲了個空,和他擦肩而過,撞穿了墨燭的殘影。而另有一潑流彈他卻沒有閃避,任憑它們朝他飛射而來。它們就這么徑直穿透過了墨燭的胸膛,輕松突破了他的黑色鎧甲的防御鉆進了他的體內,柱柱鮮血瞬間噴涌了出來。
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都是虛無的。
只是,有一點點痛而已。
下一秒,他飛掠至五大狼跟前,速度已然超越了這五名優秀槍械掌握者的想象。
五人只覺一輪白光閃過,手中一輕,低頭一看,多管速射機槍已然被橫向切開,好似它們不是由合金打制,而是幾塊長條面包一般。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腦中一片空白。
未做停留,他一弓身,整個人以火箭的氣勢怒而騰起,直向高墻之上飛去。所剩不多的低階裝甲步兵中,那些反應稍快的,紛紛端起自動步槍象征性地突突了兩下,而威力明顯偏弱的火力盡管有些許命中了墨燭,卻也無奈地只在憑空浮現的黑晶護鎧上點綴了幾點小小的白痕。
數十米距離不止一瞬,墨燭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黑線,眨眼間已掠至高墻,他伸手一把抓進墻壁,鏤出五個小孔,一個翻身,便佇在了厚實的高墻平臺上。沒有絲毫的停留,他即刻沿著高墻上的平臺極速飛馳起來。目標,便是雪渙!
接著沖勢,沙包大的拳頭直直地揮出,在恐怖的速度加持下,嘯出獵獵破風之聲。可拳頭所指之處,卻是空無一物。那個性感豐饒卻著實變態的女性,根本還在十多米外的遠處。
勢大力沉的一擊就這么朝著空氣砸去,而作為承受者的空氣,此刻竟發出一聲驚叫。
旋即,是一聲暴起的巨響。仿佛是倫實的鐵錘砸落在刀劍上的長久回蕩,嗡嗡嗡的聲波似浪濤般四散而開。
一剎那,幻想崩裂破碎。
原先空無一人的地方,已然現了真容。
雪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頰滾落,銀白色的頭發不再漂浮,而是蓬亂地耷拉著。她的面前,屹立著一個金發青年,無可挑剔的臉上,此時浮起兩團異樣的潮紅,隨即他疾退幾步,喉頭一甜,彎腰吐了一大口血。顯然受了些內傷。
可即便如此,他竟然還在抽筋似地笑著。左臂橫掃,灑出大片雪亮的劍影,將乘勝追擊的墨燭生生逼退。
若爾體生刀刃的能力助他將雙腳牢牢地釘在了平臺上,可面對墨燭迅猛的直拳,他鞋底突刺出的薄刃盡數蜷曲折裂,正面沖撞的右手更是關節反轉,手骨的碎片狠狠得扎入了肌肉,若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治療,恐怕即使痊愈,戰力也會大減。
立于不遠處的墨燭,依舊閉著雙眼,表情安靜得如同一個熟睡的大男孩。只不過多日不刮的胡渣和斑斑血跡給這張臉增添了野性與不符合他二十出頭樣貌的成熟。他同樣負了不輕的傷,巨大力量的反震讓他的五臟六腑紛紛受創。手臂部分的黑鎧甲徹底炸成了“玻璃渣子”,卸去大部分沖擊的代價即是短時間內難以再次生成。
強化外骨骼,得益于在那場冰原之戰吸納了“黑血”———暫且就這么稱呼它———后,他獲得的一個極為恐怖且極為實用的能力。
能力解析。
只要得到哪怕一個主體細胞,這種潛藏在他眼眸深處的神秘黑血便能進入紛雜變異的基因序列中,將能力的構成與發生原理全面解析。
不僅如此,它還能夠更進一步地做到模擬出這種能力。
能力模擬。
而這強化外骨骼,便是模仿自冰原生物,陸行甲鱸。可想而知,出自冰原異獸的它強度非常可觀,可觀到能夠無視大部分的槍械和輕攻擊。
當然,即便像墨燭這樣不知珍惜地使用,在體內能量充足的情況下,一段時間后,黑血還是能夠根據已掌握的基因信息,重新模擬出該部位的外骨骼。
“你的手,是要還給奧尼的。”墨燭語氣冰冷,往常慣有的和煦一掃而空。
“哈哈哈哈哈!奧尼?那個掄大錘的廢物?”若爾笑得歇斯底里,狀若瘋癲,“想要這只手啊?過來拿啊,瞎子。”言罷,他身上的刀刃如雨后春筍般踴躍地倒生而出。
墨燭沒有再所說什么,淡然地抽出骨刀——剛才的斷裂,不過是假象罷了。
和若爾自帶的薄刃相比,他的骨刀鈍的像沒有開過鋒的鈍器一樣。可在場沒有人敢質疑這把刀的切割能力,因為握著它的人,是墨燭。
反抓著骨刀的他已俯身準備前突,刀鋒的相殺一觸即發。
驀地,他臉色一變,霎時無比沉凝。重新直起身,頭往北面的森林方向轉了過去。同時轉頭的還有乖坐在一旁的雪渙,她的臉上同樣沉滿了陰云。
看來,是北面的林中發生了什么事端。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沒空陪你玩了。”墨燭轉過頭,吐了一口氣。
若爾揚了揚眉毛:“又要逃么?繼續當你的龜孫子?”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對敵人的無情嘲諷與激怒,換來的往往是對方大意的破綻與疏忽。他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
“不是。”墨燭輕輕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瞬殺你。”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他緊闔的眼沖開了束縛,霍然睜開!
頃刻間,眸中隱匿著的黑霧如煮沸般起伏波動,好似收到了緊急集合的信號,以狂流般的速度迅速匯聚,填充。與此同時,一股令人恐懼到窒息的威壓從他身上如海底火山爆發般席卷而出。
若爾甚至連輕蔑的表情都還沒來得及擺出,下一秒,墨燭已然掠至跟前!迎面而來的還有深入骨髓的心寒!若爾瞳孔急劇收縮,但他也絕非等閑之輩,左臂當下向墨燭脖子抹去。墨燭一矮身,讓過鋒刃,右肩陡然前靠,狠狠頂在了若爾刀刃交錯的胸前。薄薄的刃瞬間凹陷下去不少,但同時也有一些捅進了墨燭的手臂,帶起一小片血花。
若爾順勢一步后退,整個人如刺猬般蜷縮起來。胸前用于防御刀刃瞬間收縮,而背部的刀刃輕輕戰栗,“嚓嚓”幾聲,竟是又長長了半米多。這是他保命的招數,雖然著實不美觀,但在極度危險的時刻,對生存的渴望將蓋過一切。
墨燭仿佛看不到這些鋼刃,右手骨刀橫向揮出一記斬擊,快得幾乎難以用肉眼捕捉其軌跡,唯見一條墨黑色的弧光。
傾軋一切的速度!
目力驚人,或許可以發現刀影劃過的微妙的波折曲線,恰如庖丁解牛,竟然近乎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所謂的“技經肯綮”,破開了若爾脆弱的身體。
也許是心中尚懷無謂的仁慈,也許是對殺區區一個自負的傭兵團長頗感不屑。骨刃并沒有砍下若爾的首級,而是低了一些。將他雙手齊肘斬斷,同時在他胸腹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深得幾乎可以看到里面翕動的臟器。粗糙的刀口所過之處,血肉模糊,肌體崩解,帶來的,是成噸的痛楚。
若爾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跪倒在地,痛苦令他幾乎難以喘息,狂噴的血液霎時將他染成一個血人。
他的雙手,已消失不見,與墨燭一道。
目光拉遠,轉向察爾斯雕像的地方。那個始終被墨燭保護著,沒有被激烈的戰斗牽連的地方。
若爾的兩只斷臂便是被一柄半米長的骨刀貫穿插在了那里,滾燙的血,將地面的積雪融化,似是以此祭奠其正上方的奧尼的右臂。
想必不過不久,血也會和雪一樣,永遠地喪失生命的溫度了吧。
就像他們的勝算一樣。
凜冽寒風中,飄來一句低語。
“我說過了,你的手,是要還給奧尼的。”
“對了,還有,瞬殺你。”
聞罷,若爾精致的臉孔扭曲作一團。并不只是痛苦,更多的是羞辱與不甘。早已突破第一道進化壁壘的他,擁有體能力域五階能力亂刃的他,身為尊貴的上位公民的他,竟然敗得如此低聲下氣,敗得如此無力回天。
雪渙身上同樣染滿猩紅,美艷的臉上也沾滿血污,可她連抬手擦拭的力氣都使不上。極度的恐懼將他體內的能量吞噬一空,她僅呆板地望著一片虛無,豐潤的嘴唇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何等恐怖的力量,原來,打從戰斗一開始,就不是一場同水平的較量。
輸了。
輸得徹頭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