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中有妖物。”
這一次。瘋子的聲音大了起來。差不多所有人都能聽見。他抬起頭看向了林飛。
林飛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個老者。他眼神直勾勾看向林飛。絲毫不閃不避。這么被他盯著。林飛有種渾身上下都被他目光穿透了的感覺。
他不確定這個人是隨口說說還是真的能洞悉他的秘密。
“你說什么?”
林飛故作疑問。
“小兄弟。別聽他胡說。他就是個瘋子。成天神神叨叨的。”
右邊的牢房里傳來男人的聲音。
“世人笑我太瘋狂。我笑他人太迷惘。”
那個老瘋子把眼睛轉向了別處。開始自言自語。
“你說我體內有妖物?你能具體說說是什么妖物嗎”
“似龍飛龍。似蛇非蛇。”
老瘋子說了這么一句。
林飛這一刻呆住了,他不是瘋子。不但不是瘋子。反而是世外高人。似龍非龍。似蛇非蛇。他一眼就看出自己體內有一條蛟龍,他再不敢懷疑,連忙恭敬起來,連稱呼都改變了。
“老前輩。你為什么會被關進來?”
“為了自在。”
“難道這暗無天日的大牢會比外面還自在嗎?”
“樂的自在。”
老瘋子不再說話。一只手不停的變化手勢掐著一種詭異的手訣。
林飛無奈。只得住嘴。安安靜靜的坐在枯草上發呆。他在等那個絡腮胡子男人的審問。
“你有難。”老瘋子突然開口。這話是對林飛說的。
“老前輩,你說的是我?我有什么難?”
“血光之災。”
“難道是在這大牢里?”
“在你家里。”
林飛猛的一驚。家里。家里能有什么難?
“老前輩能不能具體說說。”
“天機不可泄露。”
這兩人的談話落在其他的犯人耳中絲毫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交流什么。也都漠不關心的在自己牢房中打盹兒。
林飛相信了老瘋子的話。因為在他剛被關進來的時候,他的右眼皮跳的厲害,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莫非家中真的出事了?再不愿意在這個地方多待。此刻只想回家去看看。
“來人。來人。我要出去。”
沒有人回答。
“來人。”
重重的一腳踹到大牢門上。發出陣陣醒耳的聲響。
“喊什么喊?真當這里是自己家了?”
一個睡眼惺忪的士兵揉著眼睛走到了林飛這個房間。看樣子應該是正在睡午覺。
“是不是你在叫?”
士兵有點不耐煩。
“我有事要找你們大人。”
“你以為你是誰?我們大人是你想見就見的?”
“我真的有要緊事。”
“在這里的每個人都說自己有要緊事。如果大人每個人都見。那他一天豈不是飯都不用吃了?”士兵眼色不善。本來好好的睡著午覺。正做著美夢。就這樣被吵醒肯定有些生氣。
“你就說要不要給我傳話就行。”
林飛有點不高興了。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不滿。那士兵見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也完全不在意他的要求。
“喲?小子。嘴還挺犟。我就不給你傳話怎么樣?”
“咚……”
林飛將帶著鐐銬的手伸出牢門空隙抓住士兵的脖子直直的拉著撞到了門上。士兵吱都沒吱一聲就暈了過去。林飛取下他身上的鑰匙自己打開了房門。
“小兄弟。你不要沖動。你這樣出去后果很嚴重的。”之前跟林飛說話的那個牢中男人連忙勸到。林飛這一手著實震驚到了牢中的所有犯人。
“能有什么后果?”
“之前有個家伙就是像你這樣,結果還沒出大牢就被亂刀砍死,全尸都沒剩下。”
“那就讓他們來砍我好了。”
林飛不再停留,手腳帶著鐐銬直接往出口走去。
“如果你能過了此劫,就去天山找木道子。”
后方傳來了老瘋子的話,他聽的清楚。
“多謝老前輩指點,若我能安然無恙,定將來拜會前輩。”
這地牢之中防護措施很好,所以一般情況下看管地牢的牢頭并不擔心犯人做什么動作。因此整座地牢只有剛剛的那個士兵看管。
只不過一旦出了這牢房,那面臨的就是整個府衙的士兵,林飛現在并不懼這些。他只想回家。
一出了地牢就有十幾個士兵將他團團圍住。
林飛并沒有動手。只是用力啪的一聲將手腳上筷子粗細的鐵鏈硬生生錚斷。然后幾個跳躍就出了包圍圈不見了蹤影。
留下十幾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呆呆的楞在原地。
這一天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時候。林飛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出了城直往回家的方向奔去。快到村莊的時候已經夜幕降臨。距離家越近。心中的不安越是強烈。遠遠的聞到一股血腥味。他吃了蛟龍肉身又被蛟龍以最后的元神之力相救。早已具備了許多特別的能力。
他有了不好的感覺。
進了村莊漆黑一片。往常這個時候每家每戶都是點著油燈的。而現在什么都沒有。今夜沒有繁星,也沒有月亮。
起風了。
風中吹來濃重的腥味。
“四爺爺。”林飛驚呼一聲。連忙跑上前去扶起躺在血泊中的一個銀發老人,老人早已斷了氣。身上有一條巨大的傷口。血已經流干凈了。
“六叔……”
“大嬸……”
越往里面走。尸體越多。沒有一個還有氣的。
“爹。”
林飛快速跑到家中。眼前的一幕讓他絕望了,自己家的草房全部倒塌。平鋪在地上足足有兩米多高。他知道這個時間自己的父親一般上床睡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低聲呢喃著,瘋了一樣將倒下的房子一根根搬開房梁木頭。
他爹在倒塌的房屋最下面。一根巨大的木頭剛好壓在他的頭部上面。早已經沒了呼吸。
他顫抖著搬開木頭,小心翼翼的把父親抱了出來。
“爹……小飛回來了。”
因為徒手搬開許多木材而鮮血淋漓的手懷抱著自己的老父親。兩行清淚從臉頰落下。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到底是誰干的。啊…………”
他仰天長嘯,如野獸嚎叫一般的聲音響徹夜空。久久回蕩在這山中。
“轟隆。”
天空響起了雷聲。而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爹。我應該不去鎮上的,我不去鎮上我就能保護你。就能保護村里的人。”
林飛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
“都是那個混蛋。如果不是他扣留我我就能早點回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全家。”
他雙眼通紅。雙手緊緊的握著。
相依為命的父子兩人熬過了十五個春秋。本以為可以讓父親安享晚年。沒想到飛來如此橫禍。他恨。
雨越下越大了。濕透了他的衣服。雨水順著頭發滑落在臉頰。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林飛抱著自己的老父親就在那里整整呆了一夜。動都不曾動過。大雨下了一夜。將整個村子地上的血沖刷了個干凈。這一夜。林飛眼中的淚也流干了。通紅的眼睛在也流不出任何東西。
第二天。是一個晴天。
“爹。孩兒送你入土為安。”
他將自己的父親小心的平放在地上。然后開始用手一把一把的挖出泥土。在自家的房前挖出了一個大坑,然后鋪上被褥。將父親慢慢放進坑中。又一捧泥土一捧泥土的蓋上。他找來一塊木板。昨夜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咬破手指。在木板上寫下了父親之墓。插到了墳前。
“爹。你就安心的走吧。你的仇。孩兒會報的。待我查出兇手是誰。我提他的頭來祭奠你的在天之靈。”
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然后林飛又將村里所有死去的人集中到一起。
他沒有看到林中。
突然林飛反應過來。連忙跑到林中家去一腳踹開房門。果然,他看到林中正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臉色蒼白。精神渙散。瞳孔中全是恐懼之色。
“林中。林中。發生什么事情了?村里的人為什么會死。我爹為什么會死?”
“啊……走開……你這東西走開。”
林中拿起旁邊的菜刀就要朝林飛砍來,
“林中。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林飛啊。”
林飛抓住林中的手臂取下菜刀。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
“林飛……林飛……”
林中喃喃自語。突然眼睛一亮。
“小飛。是你小飛。小飛。你終于回來了。”
精神高度緊張的林中被林飛一句話弄的清醒了過來。頓時緊繃的心松了下來。居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蛇。好大的一條蛇。會說話的一條蛇。他要殺了我們。村里的人全被它殺了。就剩我一個了。我好怕。小飛。我好怕。”
林中一下子抱住林飛眼淚不停的滑落流在了林飛背上。
“原來是那個家伙。它膽敢違背諾言。”林飛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本來悲痛的心情這一刻突然有無盡的怒火冒了出來。額頭青筋暴起。
“小飛你說什么?什么諾言。”
“沒事。為什么你會沒事?”
“我也不知道啊。它本來要殺了我。情急之下我就拿出了我爺爺留給我的玉佩它就不敢過來了。”林中取出脖子上掛的一塊血紅色的玉佩。上面刻著辟邪兩個字。原來是這塊祖傳玉佩救了他。難怪之前他能感應到林飛體內的東西。
“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好。”林飛拍拍林中的肩膀。
“可村里的人都死了。”
“嗯,我知道。我爹也死了。”
“小飛。我們該怎么辦。”
“你得離開這里。去找你爹娘。他們能照顧你。”
“那你呢。你怎么辦?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了。我還得為父親。為村里人報仇。”
“報仇?小飛,你沒發燒吧,兇手是妖怪,不是人。咱們怎么報仇?”
“我有我的辦法,你就安心去找你爹娘。”
“可是……”
林中心中有一萬句話要說,可此時竟然不知道怎么開口。他了解林飛的性格。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沒什么可是的,相信之前你也感受到了我身體里面有不平常的東西。”
“嗯,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么?”
“現在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好吧。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那現在,我們應該做什么?”
“我把鄉親們的尸體全部集中到了一起,準備火化了他們。”
“這樣也好,除了我。村里所有人都沒逃過這一劫。世上也再沒有他們的親人。”
兩個少年出了門,一把火將這個往日里安寧和睦的小村莊燒了干凈。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脫離苦海,轉世成人。”
林飛口中緩緩念道。這是剛剛腦海中大道之初突然涌現出來的十六個字。
這十六個字一念出來。吹來一陣微風。村民們留下的骨灰也化作漫天塵土。隨風飄散了一個干凈。
林中收拾好了包袱,打成一個結系在身上。
“小飛,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嗎?”
林飛搖了搖頭。
“那我們此生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也許吧,以后的事情,誰說的清楚。”
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那么傷感。
“那,我走了,你保重,千萬不要逞強。雖然我能感覺到你現在跟從前大不一樣了,可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放心吧,好兄弟,我不會白白搭送自己性命的。”
林飛重重的拍了拍林中的肩膀。然后一把將他抱住,此時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次相見。
“我走了。”
林中轉過頭,快步朝出村子的路走去。林飛分明注意到,被太陽曬的發燒的青石板,上面突然多了幾滴水漬,朗朗晴空當然不會有水。那是離別的眼淚。
他靜靜佇立在村口很久。目送幼年好友遠去。久久不曾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