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你打算去哪所大學？”孫磊坐在我旁邊問。

今天是填高考志愿的日子。許久不見的同學們再次齊聚一堂。室內嗡嗡聲亂響，老師也不阻止。

“南昌大學。”我低頭思索，隨意地答道。

“看來咱兩同學的緣分到此為止了。”孫磊苦著臉說。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誰叫你平時不好好學習。“

南昌大學是我們這里最好的學校。一般家庭都以考上這所大學為榮。不過錄取線挺高，我的分數也才剛剛達標。至于孫磊，不用問也知道。

“若惜，你不是說喜歡新聞專業的嗎，怎么第一志愿填寫歷史學啊？是不是寫錯了！“

“沒有……”

忽然，一些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我轉頭看過去，正對上王若惜投過來的視線。她臉色一紅，裝作跟朋友聊天，快速把臉轉過去。我皺眉，問孫磊：“你是不是把我要報考的專業告訴王若惜了？”

“是啊。她剛才問我來著。我就說你肯定填寫歷史專業。”孫磊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模樣：“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么菊花運了，讓人家王大美女這么癡情。”

我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都已經告訴她了，現在說什么也沒用。難道我還能去跟王若惜說，你不要跟我填同一個專業？

對于王若惜，我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更切確地說，我現在根本就沒心思談這方面的事情。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劍法圖錄上。兒女私情什么的，從來沒想過。更何況我知道，王若惜并不是喜歡我，只不過對我幫她的那次念念不忘。這不是愛情，最多算是有好感。愛情都不過是容易被懷疑的幻覺，一旦識破就灰飛煙滅，更何況那一點點好感。

………………………………………………………………………………………

“你好了沒有，都半個小時了，喜歡聞那味還是咋地？“我不耐煩地站在廁所門口沖里面喊。

志愿填完了，我和孫磊結伴回家，誰知道那小子突然想上廁所，這么一蹲，就不愿出來。我等了那么久，終于忍不住催他了。

這么一喊，還挺見效。他一邊系著皮帶一邊走了出來。“人生有三件事情不能催，廁所拉屎排第一位你不知道嗎？”

“成，那我去你家給你拿床被子，您老住在里面好了。”我不客氣的回道。

“可以。不過你要天天給我送飯。”孫磊恬不知恥地說。

“用不著我，我會發動全校男同胞替你做便當。大便當飯，小便當湯。”

“你好毒啊！”

……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校門口走。忽然發現孫磊的樣子變了，笑容僵在臉上。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幾個女孩子站在校門口說說笑笑。陳燕和王若惜赫然也在。

“你跟陳燕是怎么了？”我問。

從上次去公園那次之后，就發現他有古怪，以前整天陳燕陳燕的念個沒完，可那次之后就再沒聽他提起過。而且從前跟蒼蠅一樣纏著陳燕，這次見到陳燕卻沒有黏上去，反而跟木頭一樣。

我問他，他卻沒反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看著我勉強笑了一下：“沒什么。快走吧。”

“不是說她答應跟你約會的嗎？怎么，約會不愉快？”

“沒有。只是……”孫磊沮喪地低頭，過了一會突然問我：“你知道金鼎國際酒店嗎？”

“恩，知道。那是我們南昌五星級的大酒店。怎么問這個？”

“那酒店就是陳燕的爸爸開的。”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窮小子愛上富家千金的故事，結局并不像電視劇里面演的那么美好。這是小人物的悲哀。沒有權利，沒有財富，沒有力量，對喜歡的東西，就連奢望都不敢。

“和我一起練劍吧。也許還有一絲希望。”我看著他，認真地說。

他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我現在沒有心情開玩笑。”

我聳聳肩，沒有多說什么。機會只有一次，全靠自己把握。如果沒抓住，怨不得別人。

“糟了，我忘了東西在教室，我們趕緊回去拿。”

孫磊突然拍一下腦袋，拉著我往回走。我知道他是想等陳燕離開再走，不過怕是來不及了。我已經隱隱聽到那邊女孩子的議論聲。

果然，身后一道清脆的聲音喊：“孫磊，孔杰——”

我們只得站住。那幾個女孩子很快就走了過來。孫磊僵硬地回頭，“這么巧啊……陳燕……”

陳燕是個活潑的女孩子，圓臉，長發披肩。風一吹，秀發飛舞，很有魅力。難怪讓孫磊那么癡迷。我在旁邊打量著她，衣著挺普通的，也沒帶什么首飾，完全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倒像是鄰家妹妹。據我了解，她很隨和，也完全沒有有錢人的那種傲嬌。我狐疑地看了看孫磊，懷疑他是不是搞錯了。

“你還好意思說呢。上次你約我看電影，我等了這么久都沒有下文，你搞什么鬼？”陳燕白了孫磊一眼。

“就是。說話不算，不是男人。”

“你就這樣追女孩子啊？我們陳燕可是萬人迷，不知道有多少人哭著喊著要請她看電影她都沒答應。你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還不好好把握……”

在她旁邊的幾個女孩子也跟著幫腔。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一向口若懸河的孫磊這回竟然口吃，只是了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竟然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替他開口：“你們別為難他了。是我的主意。我這些天在打暑假工，硬拉著他陪我一起去的。這些天忙著工作，他抽不出時間來。”

“哇，你們真厲害。”陳燕羨慕地看著孫磊：“我也早就想找份工作體驗生活，可是家里一直不讓。真羨慕你們。”

王若惜這時也開口：“很少有人愿意聘用我們這些學生的，你們能夠找到工作真幸運。在哪兒上班，能不能告訴我們，改明兒我也去試試？”

這回換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難道說我是靠二叔的關系走后門進的超市？再說下去就要穿幫了，輪到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孫磊了。誰知道這小子果斷的把臉轉過去，裝作沒看見。

媽的，這么不地道。我可是為了幫你才撒這個謊的。行，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我心里陰笑一下，裝作難為情的樣子說：“我們的工作，說起來有點丟人。還是不要說好了。”

王若惜不死心地追問：“有什么丟人的，勞動人民最光榮。說說，我保證不笑話你們。”

“就是，說說看嘛。我也想知道你們這些天忙著干什么。”陳燕跟著幫腔。幾個女生都看著我，顯然也想聽。

好奇是女人的天性，我是故意的。孫磊，別怪哥，誰叫你陰我的。“好吧。我們其實是在養老院上班。專為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服務。我負責給老頭洗衣服，孫磊負責給老太太洗澡。”

女生們的臉上瞬間僵硬，孫磊也處于石化狀態。

“這個……工作，很偏門……很獨特。”王若惜干笑著說。

“好有愛心的工作哦！孫磊，加油，好好干。”陳燕一邊鼓勵，一邊不動聲色的后退，盡可能離孫磊遠一點。

“不……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說……”孫磊顧不上教訓我，急急忙忙上前跟陳燕解釋。

后者慌慌張張的后退：“不用解釋。我明白……我真的明白，現在找工作不容易……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你好好干，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孔杰……你還我清白……”孫磊淚奔。

……

其實誰都知道我在開玩笑，只不過是在故意配合我。這么一說笑，就連不怎么跟人接觸的我，也感受到了同學之間的溫馨。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的。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兇猛地沖向我們。

“呲——”

一聲長音，停在我們面前。車門打開，下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個年輕人，看樣子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不過身后的兩人就比較嚇人。一個非常強壯，健碩的肌肉將黑色背心撐得老高。另一個則是穿著白領襯衫，手臂插在褲袋里，斜長的眼睛如同刀子似的，讓人不敢直視。這架勢，很明顯是沖著我們來的。

“陳浩，你來這干什么？”陳燕皺眉質問，并且快速站在我們前面，隱隱將孫磊擋在身后。

“我不是來找你的，你讓開。”被叫做陳浩的就是那個年輕人。他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然后看著孫磊：“小子，你忘了上次的教訓了？還敢纏著陳燕，是不是嫌上次被打得不過癮？”

孫磊臉色通紅，嘴角輕輕抽搐一下，然而沒有做聲。倒是陳燕非常激動，詫異地看了眼孫磊，然后暴怒地沖陳浩喝問：“你說什么，你找人打了他？陳浩，你給我說清楚怎么回事！”

陳浩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什么，只不過小小的教訓了他一下，讓他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混蛋……”陳燕揚手拍過去，不過被陳浩單手抓住。陳燕用力掙扎幾下，沒有掙脫。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著他：“這件事情，我要告訴我爸。”

“就算三叔知道了，也只會表揚我。”陳浩冷哼一聲，用另一只手指著孫磊，“你自己看看，連抬頭看我一眼都不敢，就這種慫貨也值得你喜歡？我在欺負你，他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樣的家伙，也值得你拼命維護他？”

我站在孫磊身邊，清楚的看到他的身體在顫抖，臉埋得很低，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不過兩只拳頭卻捏的緊緊的，然而，他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看向這邊。只有陳浩一個人在那說個不停。

“看樣子，上次被我教訓的事情他沒告訴你吧。你以為他為什么不說？是怕給你添麻煩？屁，他是不敢，他是沒臉告訴你。我只不過帶著幾個混混堵住他，打了他兩巴掌，他就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饒。詛咒發誓的說再也不敢纏著你。不信，你自己問問他，看我說的有一句假話沒有！”

陳燕不敢置信地看著孫磊。不知什么時候，她的手已經被放開。不過她現在根本就沒心思在意這個。“孫磊，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依舊是沉默。孫磊的頭更低了。一滴，兩滴，淚水不斷的灑落在他的腳下，他不敢抬頭，不敢面對陳燕，不敢面對所有人。

“怎么？沒臉說了？”陳浩一邊冷笑一邊上前，這回陳燕沒再攔住，只是滿臉失落地看著孫磊。

“啪——”

一聲脆響。孫磊被扇倒在地。陳浩插著腰：“別以為裝啞巴就能蒙混過關，我現在要你當著陳燕的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是豬，是狗，是癩蛤蟆。如果不說，我今天就打斷你的腿——”

孫磊依舊沒有開口，只是趴在地上，捂著臉愣愣地發呆。

“你聽到沒有……”陳浩獰笑著上前幾步，抬腿就往孫磊臉上踹過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強大的力量讓他差點摔倒在地。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著他，“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