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終別故國遠
- 帝女心計
- 陳阿皎
- 2031字
- 2020-10-23 20:29:32
早上天還沒亮,她們便被叫醒了。那批梁軍急需的棉衣還要趕制,無人過問昨夜的那一場慘劇,也無人在乎她們曾經(jīng)受過怎樣的傷害。一大早就有士兵將那些被殺害宮女的尸體搬走處理掉了,只有她們紅紅的眼眶和被縫針扎破的手指還能證明著現(xiàn)今的處境。板上之俎,任人宰割。
云宛初穿好一針,偷偷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只是……她抬頭望見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承受更多無法想象的苦難吧!如今在這宮里,再逃出去怕是不可能的了。經(jīng)歷昨晚一事,她知道若扮作宮女她將要隨時面臨任人宰割的危險。只是一想到簫妃,她就斷絕了亮出公主身份的念頭。奴才也好主子也好,如今他們,都是階下囚。
到了第三天,當她們把趕制好的棉衣搬出去的時候,幾個士兵統(tǒng)領忽然闖進來,惡狠狠地對她們叫道:“都出來出來!快出來!”說著一邊推搡著她們,把尚衣局的宮人們都趕到了外面去。
所有人都不明情況,面面相窺著,卻又怯懦不敢言。任由士兵將她們帶至宮外,一路上,她們也看到各處都有一大批一大批的宮人跟著往她們這個方向走。到了皇宮城門口,那里已有許多宮人。云宛初擠在宮人群里站在城門一邊待命,四面盡是整裝待發(fā)的梁軍。她看見父皇與眾皇子嬪妃跟著梁國太子與大將軍徐鼎走出了皇城門,她的目光在眾嬪妃里面搜尋了會兒,卻始終沒看見簫妃,五皇妹輕歌也不在里面。
隨即又見一人策馬走出城門,身上那皚皚的戰(zhàn)甲刺痛了她的眼。
是他……
他似乎并沒有絲毫班師回朝的喜悅,眉頭緊緊鎖著,目光也在留國的皇族堆里搜尋了會兒,眼神愈加冷峻。
“留王,請隨本太子回梁國。”太子君弘安朝云穆之頷首示意道。
云穆之亦頷首回禮,隨即與皇后上了前邊的一輛馬車。不過幾天時間,他便顯了老態(tài),此刻不過是疲憊地強撐著一點兒皇族的顏面。隨后其他妃嬪大臣們亦紛紛上了車,跟隨他們的宮人侍衛(wèi)們緊隨其后。
“三弟。”太子與徐鼎騎上了馬,對身后的少年道:“我與大將軍就先行班師回梁京了,這留國剩下之事就勞煩你處理了。你不會怪我們搶頭功吧?”
“此次出征本就是太子掛帥,況且送留主上梁京一事刻不容緩,子沅何怨之有?”少年面無表情道。
“哈哈,你不怪罪大哥我就好!”太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本宮就先行出發(fā)了,你事情處理完后,帶著軍隊加快行程很快就會趕上我們的,也不差多少天。”
大將軍徐鼎亦對少年拱手道:“三皇子,臣等就先行一步了。”
少年頷首,徐鼎伸手一揮,道:“出發(fā)!”隨即跟在太子身后策馬先行走上大道,梁國軍隊亦整齊地跟隨在身后。
亦有士兵在云宛初這隊宮人旁邊,手里鞭子一揮,對著她們大聲道:“跟上跟上!快跟上去!”
所有人便踉踉蹌蹌地低頭跟著隊伍移動,云宛初最后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痕跡斑駁的皇城,這個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今日終是要離開了。留下多少戰(zhàn)士的亡魂永遠長眠于此,還有……她的母妃。
“母妃……”她的眼淚無聲滑落,指甲深深嵌進了肉里。“母妃,再見了。”
她,再也沒有母親,也沒有故國了。
去梁國的路途很遙遠,而留國的宮人們均是跟著隊伍徒步行走。這些人平日在宮里哪里經(jīng)歷過這樣的跋涉,走了幾天,病了一大批。而云宛初,之前方大病初愈,又經(jīng)過這么多天辛苦徒行,雙腳早流血潰爛了,舊疾亦開始發(fā)作。
“白初,你還好吧?”錦時扶住云宛初搖搖欲墜的身子,看見她嘴唇發(fā)白、面無血色,擔憂無比。
云宛初捂著胸口急促地喘了好幾口氣,虛弱道:“沒事,錦時,你扶著我走吧。”
“好……”錦時撐著她的手臂,盡量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她自己也因為連日來的疲憊,撐著云宛初的身子走得有些艱難。
“都走了這么久了,怎么還不讓人休息一下啊!”錦時喘著氣,看著前方的隊伍不滿地嘟囔著。“連水也不多給一口。”她說著看向云宛初,卻見她雙目微閉,頭無力地垂在自己肩膀上,單薄的身子卻止不住地顫抖。
“白初?白初你不要嚇我,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說著伸手欲要探她的額頭。
“錦時……我怎么覺得越來越冷。”
“我們越往北走當然是越冷啊!那些梁國人都分發(fā)了棉衣來穿了,可是我們卻沒有。”錦時說著,自己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沒力氣了……”云宛初說著,迷迷糊糊地就想要坐下來。
“哎!你別坐下啊!待會兒他們又要打你了,你停下來更冷的,快繼續(xù)走,靠著我暖和些。”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軍隊終于下令停下來駐扎休息。云宛初和這些宮女們只能靠在樹下互相偎依著取暖。
“來,白初,喝口水,再吃點東西填填肚子。”錦時喂她喝了口水,將剛分發(fā)下來的干糧送到她嘴邊。
“我什么東西都吃不下,”云宛初無力地推開了她的手,“錦時,你留著吃吧!我怕是不行了,路途遙遠,你多吃點東西,也多點活命的機會。”
“你這說的什么胡話!”錦時眼淚都快流了出來,看見她抱著肩膀身體抖得厲害,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卻是無比滾燙。
“你發(fā)燒了?”她驚叫起來。“怎么辦?來人啊!有沒有人?來救救人啊!”
周圍的幾個宮女悲哀地看著她們,有氣無力道:“沒用的,你叫他們不會理的,病了也不可能給藥你醫(yī)。”
“好冷啊…….”云宛初迷迷糊糊地喃道。
錦時只得將她摟得緊一些,在這個冰冷的夜晚,終是忍不住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