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老爺,小姐醒了!”
唐影睜開眼。視野逐漸清晰后,看見的還是那套復(fù)古的床幃。她不由得萬念俱灰,暗罵一聲沮喪的閉上眼睛。原來西安只是一場遙遠(yuǎn)的夢,她在現(xiàn)實里還是穿越了。
正想著,一雙溫?zé)岽笫謸嵘纤~頭,低沉溫和的聲音呼喚道:“兒啊,耶耶看你來了,你要是……你自己,就應(yīng)一聲啊!”
爺爺?哦,耶耶?唐影記得資料上說,這是唐朝對父親的稱呼,再加上上次看見那個少婦的服飾,十有八\九是穿越到唐朝了。唉……她心中犯了難。雖然歷史資料看了不少,但關(guān)于唐朝人是怎么生活的全都是紙上談兵。包括怎么和這幫操著古怪口音和古怪語法的人溝通,也是個問題。
裹著紗布的額角還在隱隱作痛,她想著死的尺度不太好把握,也許盡快找到乾陵的那個地點穿越回去才比較靠譜。于是她睜開眼,看著這個面目謙和,唇上有黑色胡須的男人說:“請問,您這兒離乾陵遠(yuǎn)么?”
那男子見唐影睜眼本是大喜過望,但聽見這怪異的問題,擔(dān)憂和驚懼的神情又慢慢爬上面龐。他蹙著眉毛與等在一旁的少婦對視一眼。少婦悲戚的點點頭,又開始抹眼淚。男子回頭看向唐影,柔聲道:“甜兒乖,父親這就……為你除魔!”
怎么個意思?他們還以為自己是狐貍精附身呢?
唐影睜大眼睛,看見一班身穿粗布衣衫的家丁端著火盆,符紙和桃木劍魚貫而入。少婦憂心的問:“要不等李兄云游回來再做計較吧?這樣恐傷甜兒性命啊!”
男子壓低聲音對她耳語,“只是若不震懾那狐貍精一番,恐它害甜兒再做傻事。”
少婦聞言松開了男子的袖子。男子回頭安慰的朝唐影假笑,念念有詞的將一堆黃色符咒扔到火盆里少成灰燼,而后叫丫鬟端著倒在唐影床沿上。
唐影以往最討厭灰塵,見狀趕忙拿小手將這些灰掃落到地上。那男子眉頭一緊,命令一個家丁反剪了她雙手壓在身后。唐影畢竟困在一個小女娃身體里,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男子在她眼前胡亂舞動桃木劍。
他不是要扎過來吧?這么一下,小女孩就玩完了。唐影有些于心不忍,更何況要是一下沒死,落下個什么病根豈不是更要命?怎么辦,怎么辦?
她現(xiàn)在不求死了,她想找到乾陵穿越回去!于是求生的欲望使得原本就很靈光的大腦高速運(yùn)轉(zhuǎn)起來,并且很快找到了解決方案。
“阿娘!”她沖著少婦用盡撒嬌本能叫了一聲!
那少婦本來就坐立不安,此刻聽見小女兒的一聲呼喚,哇呀一聲哭了出來,三兩步跑到床邊,把家丁推到一邊,將她摟在懷里,深情的呼喚著。
男子見狀停下了舞劍,為難勸道:“你且閃開,萬一是妖孽為保命蠱惑你,可如何是好?”
那少婦哭得更兇了,“我不管。她叫我一聲娘,我就不能讓你傷著她。你快去請李兄來。若他也咬定甜兒被狐仙占了,我再依你!”
男子垂頭喪氣的收了劍,囑咐道:“也罷。你仔細(xì)看好了她,莫讓她再自尋短見。”
少婦一邊摟著唐影一邊輕輕拍著,一時間母愛四溢。她想起自己小學(xué)時就得病去世的媽媽,忍不住也流下淚來。
折騰這一出,她累得連腦筋都不像轉(zhuǎn)了,終于決定暫時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為了不惹麻煩,裝得像個普通女童就好,得著機(jī)會再去尋找乾陵位置。
安穩(wěn)的被這位娘親抱著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少婦強(qiáng)裝笑臉,給她穿戴一新,梳洗干凈。之后,被“軟禁”的唐影,只能趴在梳妝案頭看少婦細(xì)細(xì)梳妝。
這位“娘”的身材偏瘦,也沒刻意將胸前擠出乳|溝來。束腰羅裙和對襟半臂衫看似隨意搭配,卻從顏色上可看出她審美不俗。等到她拿出梳妝匣子,唐影這才看傻眼了。
各色裝滿胭脂水粉的雕紋銀盒擺滿桌面,閃著質(zhì)樸的金屬光澤,看起來絲毫不亞于現(xiàn)代商場的化妝品專柜!雖然聽說夫人娘家是販賣胭脂水粉的富足商人,但這也太壯觀了吧?
更復(fù)雜的還在后面。與唐代簡陋的衛(wèi)生間相比,化妝流程讓唐影大呼過癮。依次是鉛粉打底,胭脂輕涂,淡掃蛾眉,再加上額頭貼花鈿、輕點面靨,最后才是抹唇脂。還好,這時候眉毛還不流行短小的豆豆眉,嘴唇也基本符合自然唇形。且不論是不是重金屬超標(biāo),這樣精細(xì)的一套下來,略顯憔悴的唐夫人頓時變得神采飛揚(yáng)、光彩照人了。
女人的愛美之心,讓唐影這個時尚女孩一下子對唐朝好感大增。
見唐影巴巴的看著自己,少婦將唐影抱在腿上問:“甜兒喜歡哪種花鈿,娘也給你印一個。”她看了看挑了一個三瓣桃花紋的,少婦沾了沾花鈿膏子,輕輕印在唐影的額頭上,而后還端著鏡子給她照。
銅鏡里的小姑娘除了眼睛哭得有些腫以外,倒也算個美人坯子。皮膚繼承了母親的瑩白細(xì)嫩,雙眼也是清澈明亮的杏核圓眼。她欣賞了半天,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接下來的兩天,她假裝自己失憶,各方打探了一下時間地點和家世問題,結(jié)果讓她大吃一驚。
時值永徽元年五月,換成西歷是公元650年。也就是說貞觀剛過,怪不得那少婦的打扮略顯簡樸,原來是盛唐奢侈之風(fēng)還沒刮起來。這家戶主,也就是小姑娘的爹剛好姓唐,沒準(zhǔn)是自己的祖宗什么的。雖說全家隨他升遷搬到長安,卻只是禮部一個六品文官,遠(yuǎn)不算什么大富大貴。只因夫人娘家家境殷實,日子這才寬裕點。
唐影附身的這副身體小名叫甜兒,據(jù)說因腮邊兩個酒窩甜美可人而得名。可她實在笑不出來,故而一直沒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是年方7歲,是不折不扣的小丫頭。
為什么別人一穿越就是公主妃子,型男帥哥圍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而她一穿越就到7歲小孩身上,什么時候才能跟男人掛上鉤?
令人灰心的又何止這一點?如果沒記錯唐史,今年武則天還在感業(yè)寺落發(fā)為尼,離她派人為乾陵選址還差了整整十年。也就是說,乾陵現(xiàn)在只是一個光禿禿的山頭,難怪唐大人不知道。十年啊!要她怎么活下去!
正在唐影百無聊賴的混吃、裝病的時候,唐夫人忽然說要帶她去感業(yè)寺求佛祈愿,掃除邪穢。她一聽眼珠子都發(fā)光了。感業(yè)寺!真是天賜良機(jī)。這是不是說明她就能看見真的武則天了?
在唐影生活的21世紀(jì),對武則天的評價是相當(dāng)高的。加上各種電視劇文學(xué)作品的演繹歌頌,讓她對這位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改朝換代的女帝充滿了好奇。反正被困在這個時代了,不如去見見風(fēng)云人物也不枉此行。
好!跟武則天建立聯(lián)系,混十年的日子,踏踏實實的去乾陵穿越回現(xiàn)代。她知道這樣的“計劃”是多么不靠譜,可她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唐夫人見她興致高漲也是喜不自禁,一個勁的說是佛菩薩保佑。于是到了日子,在滿天星光還沒落幕的時候,便帶她坐上一架小馬車朝感業(yè)寺進(jìn)發(fā)。
彼時長安城大約有84平方公里大小,比現(xiàn)在北京二環(huán)內(nèi)面積大一圈。唐影只知道她家在位于東南,而感業(yè)寺在西北,馬車又比不得地鐵,所以她對具體要走多長時間沒有概念。第一次來到唐府外面,她極其興奮地想挑開簾子看看。可愛子心切的唐夫人一直把她抱得死死的,害她只能貪婪的聞了聞外面沒有霧霾污染的清新空氣。
走了不知多久,在顛簸的幾乎要吐出來的時候,她們終于到了感業(yè)寺。
唐影撩開簾子,沒看見巍峨宏大的寺門,反而看見了茂密的古樹和高高的院墻。唐夫人小心翼翼的下了車,像做賊一樣,拉著唐影的小手順著墻邊溜去。在看起來像后門的地方,站著她應(yīng)該叫“父親”的唐大人。
夫妻二人見面后小聲嘀咕了一陣,概括而言就是“過幾天皇上要親臨感業(yè)寺祭奠太宗皇帝,他作為禮部官員正好負(fù)責(zé)安排相關(guān)瑣事。正趕上唐影不太正常,便想到感業(yè)寺拜拜沾點皇家寺院的仙氣。”
這應(yīng)該就算是濫用職權(quán)了吧?唐影心里暗笑,卻裝作一副孩童般懵懂的樣子,跟著唐夫人悄悄從后門溜了進(jìn)去。他們竟然愿意為了女兒鋌而走險,她不禁有些感動。
晨曦灑在古樸的寺院里,顯得圣潔而神秘。寺廟里已經(jīng)有些尼姑列隊穿梭于青磚之上,不知是要去做早課,還是燒火做飯。唐夫人穿了一身素淡裙裝,一路小心翼翼,但是在青灰色的僧衣之間仍然顯得極為扎眼。
饒是如此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問話,甚至沒人為她們駐足。
在日復(fù)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尼姑們對事物的好奇心已經(jīng)被磨滅了吧?唐影找武則天的激動心情也在這片肅靜中慢慢消逝。滿眼都是灰不溜秋的僧帽僧衣,她很怕自己找不到武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