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重慶之行,對福蜀承來說,兇多吉少。于是,福蜀承把自己最信任兩個人先后叫到辦公室,分別交代后事。
福蜀承對副官張孝信說:“此行前途迷茫,生死未卜,若我有什么不測,請將我的妻子和一對子女照顧好,找一個窮鄉僻壤,讓他們就此隱性瞞名,務必確保他們的安全,而你和你的家人也早做打算,最好也能避于亂世,以保性命。”
副官張孝信聽罷,便跪地說:“請團座放心,團座的家眷我會妥善安排,但請團座帶我去重慶吧!”
福蜀承拉起張副官說:“兄弟,我這次去重慶,十有八九就回不來了,你跟我去就是送死啊……”
“團座,就算死,我也要跟著你,我的命是你救的。當年,我們全村被土匪所劫,土匪殺了我的父親,糟蹋了我的姐姐,而我也差點死在土匪手里,幸虧你帶兵路過,打跑了土匪,幫我安葬了父親,還帶兵剿了這幫土匪,為我報了仇,并讓我留在身邊,照顧我們孤兒寡母的。后來,你送我上軍校,給我姐找了個好婆家,還幫我娶上媳婦……”張副官哭泣道。
“你要報恩,就替我好好保護我的家眷,幫你嫂子把我的一對兒女撫養成人,如果你死,這件事誰來做,他們又有誰來保護,誰來照顧。這時候,你千萬別犯糊涂。”福蜀承含著淚而說。
“是……,團座!”張副官含淚應道。
“別叫團座了,叫我一聲大哥吧!這么多年來,我們的關系早就比兄弟還親,我們已經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系,你是我的親人,以后我不在了,他們都要靠你來照顧了。”福蜀承說。
“是,團座!”張孝信看了一下福蜀承之后,改口說:“是,大哥,只要我活著,絕對不會他們出事。”
副官張孝信接受福蜀峰的托付后,正準備要走時又福蜀承被叫住了,“等等,我給你嫂子寫封信,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就把信交給她。”
于是,福蜀承拿起桌上的毛筆,沾沾了墨,在紙上寫道:
“卿卿吾妻:
事發突然,夫奉命至重慶,此行九死一生,若未歸來,必埋骨他鄉,望卿聽從副官孝信安排,隱匿于山林,藏身于僻壤,改名換姓才可周全。另望,撫養子女成人,不求大富大貴,但求性命無憂。
夫雖戎馬一生,但無積蓄,幸有祖上財物,藏于舊宅后院百年樟樹下,取出加以妥善使用,可保你們及孝信一家一生之用。珍重之!
夫:承
民國28年9月21”
福蜀承把寫好的家書裝進信封,封好后交給張孝信,并囑咐道,“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一定好好照顧你嫂子和我的一對兒女,保護他們安全,這封信一定要在我出事之后才能給她,以免她擔心。”
副官張孝信接受了福蜀承的托付后,便急著去安頓其家眷。
跟張孝信交代完私事后,便把參謀長粱棠晨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安排自己出事后的部隊前途。
在福蜀承辦公室里,兩個說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一切交代妥當后,福蜀承特意囑咐粱棠晨說,“兄弟,即使我回不來,隊伍也不能散。這些兄弟都跟隨我們出生入死這么多年,千萬不能被人并吞,他們都是抗戰一份力量。你要把他們帶去打小日本。拜托了!”
說完,福蜀承便跪地。這可把粱棠晨嚇得夠嗆,連忙拉起福蜀承說道,“他們不僅是大哥兄弟,也是我兄弟,我一定想辦法保住這支隊伍,將來拉到抗日的戰場上,絕對是一支生力軍。大哥,請放心。”
等一切都已交代好后,福蜀承跟著成都警備司令徐司令去了重慶。
到了重慶,福蜀承和徐司令一行人剛走出碼頭,就有兩個身穿黑色中山裝,頭戴禮帽的年輕人上來問話,“你成都警備區守備一團團長福蜀承吧?”
“是!”福蜀承看到這架勢,也沒有時間多想,本能的應道。
“那請你跟我們走吧!”兩個年輕人說道。
這時,徐司令反應過來問道,“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帶人走!”
畢竟是司令,這種場面就算是沒見過也有聽說。他立即反應過來,一把拉住福蜀承。
徐司令和福蜀承關系可不一般,福蜀承跟著他也有十多年了,曾經在戰場上救過徐司令的命,也曾跟徐司令倒過川軍的首領劉長官,后來跟他一起投靠了老蔣。一直以來,福蜀承都是徐司令的心腹愛將。所以,這次出事,軍政部、政治部、侍從室等,徐司令一直幫福蜀承在周旋。
這時,只見一個個子稍高一點年輕人從上衣口袋里拿出證件,并打開給徐司令看了一眼后說,“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沒有!”徐司令結巴地回答道。別看徐司令在成都是一方諸侯,說話響當當的,在川軍中,大家也都要給了幾分面子,可在重慶,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說話也自然結巴起來。
就這樣,福蜀承被兩個年輕人請上了車,被帶到了一個小院里,并安排他住下。奇怪的是,這些人非但沒有先限制福蜀承的自由,反而都很規規矩矩,除了不讓他出門外,其他的都按團長標準提供,如正餐,標準的四菜一湯。
而在成都,副官張孝信在福蜀承交代后,當晚就從團部接出福蜀承的家眷,和自己的妻兒、老母一起安排離成都城百里外的一個叫溪平古鎮的地方。之所以將他們暫時藏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民風淳樸,又與外界接觸不多,社會也比較安定。
在安頓好福蜀承和自己的家眷后,張孝信自己則獨自一人躲在福蜀承老宅附近的竹林里,等著團部的“小四”來報消息。因為他和福蜀承有一個約定,如果福蜀承能安全回到成都,就派團部的“小四”來此通知他,若過一個月沒有消息,便帶著他的家眷遠走高飛。
為了以策安全,副官張孝信在離開溪平古鎮時,也做了周密的安排,首先給了福蜀承的妻子王淑君和自己妻子錢清一人一把手槍,并教會她們使用。然后,將自己兒子與福蜀承的兒子對調,因為兩個男孩年齡都差不多大,并且將兩家人分開,分別住兩個旅店,互不往來,裝成不認識,這樣即便被發現,或許還能夠保住福蜀承兒子的命,替福家留下一絲血脈。
而重慶,在過去的兩天時間里,這些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神秘人對福蜀承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過,而福蜀承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合理,都給予滿足,但就是不讓他出這個院子,也不告訴他怎么回事。福蜀承也試著和他們聊天,想探探口風,套出一些信息,可也是毫無收獲。這些人的舉動讓福蜀承摸不著頭腦。此時的福蜀承除了等待和每天正常的吃喝拉撒睡外,心里的焦慮與不安也越來越多。他時常想,現在還在成都家眷怎么樣了,部隊怎么樣,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到成都。
直到第三天中午,福蜀承正準備吃午飯,突然來了一個平頭,戴眼鏡,身著黑色中山裝,大約30歲左右的男子,手提公文包,看了一眼福蜀承之后說:“福團長,給你15分鐘,把自己收拾干凈了跟我走。”
“去哪兒?”福蜀承放下手中碗筷,站起來問道。
“去了就知道,抓緊時間,車子就在外面等著。”說完,這個男子就扭頭走到門外。
黑色轎車上,福蜀承被兩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年輕人擠在后座的中間,而剛才進來傳話的那個男子則坐在副駕的位置上。
車子一路顛簸的向前駛去,而福蜀承的大腦充滿了疑問和不安。他們到底要帶我去哪里,把我斃了,沒有必要這么勞師動眾的吧,把我押監獄或押去審訊,一輛囚車或軍車就行了,我又不是大員,給這么好的“待遇”干嘛啊,況且這幫人雖然話不多,但看得出也比較客氣,還有,為什么叫我把自己收拾干凈。
一路的不解和焦慮下,福蜀承來到位于某山山腳下的一處別院,經過幾個關口的檢查,車子緩緩駛入院子。在檢查中,福蜀承發現,每個關口的檢查都非常嚴格,過來檢查的人員也都是身穿黑色中山裝的年輕人,旁邊還有手持美制M3沖鋒槍的士兵站崗,各個身形健壯,神采奕奕。
車子在院子里停穩后,福蜀承被人領進一幢三層高的黃色別墅里,并安排他在一樓的偏廳等待。
在等待中,福蜀承聽到一聲聲浙江口音很容的“娘希匹,娘希匹”。
福蜀承心想,不會是帶我來見委員長吧,委員長是浙江人,聽說他一生氣就喜歡罵“娘希匹”,難道我這個案子,老蔣還要親自審還不成。像我們這樣的雜牌軍,就算是師長都很難見到他,更何況我一個區區團長呢,徐司令也就見他過兩次,而且說了不到十分鐘的話,今天還來親自審我。是不是我想多了,肯定是我想多了!
想到這里,福蜀承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不禁抿嘴微微一笑。
而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身穿灰色長袍,光頭老人。進來的這個人與畫像上的委員長長得一模一樣,仔細一看,還真是委員長。福蜀承立即站起來,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后說道,“委座好!”
委員長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從上到下打量了福蜀承一番,便點點手,示意坐下。
福蜀承雖然坐下了,但總覺得很自然,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你就是成都警備區守備一團團長福蜀承嗎?”委員長不緊不慢地問道。
“是,卑職就是福蜀承!”福蜀承站起來回答道。
“你也是黃埔的?”委員長又問。
“學生是黃埔六期政治科。”福蜀承回答說。
福蜀承雖是川軍,但是黃埔的出身,讓他與委員長拉近了關系。或者也正因為他的黃埔生的身份,在屠村奪圖事件之后,還能受到委員長親自“審問”,沒有直接被撤職問罪。
委員長再次點了點手,示意福蜀承坐下。
在福蜀承剛坐下后,委員長話入正題。“說說藏寶圖,還有屠村,以及那個‘萬花筒’,都怎么一回事?”
“是!”福蜀承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向委員長做了匯報。
在20多分鐘的匯報中,福蜀承將得到藏寶圖到寶圖丟失的經過以及屠村和尋寶、防范等事一一簡潔而又詳實的向委員長做了匯報。最后,委員長問道,“你既然知道‘萬花筒’是這樣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為何還要放他。”
福蜀承答道,“做人要言而有信,話已出,事必行。”
“好一個言而有信!!!”委員長說完這句話,便不動聲色地拂手離去。
回到住處,待遇如舊。福蜀承在焦慮和不安中又過了兩天。直到第三天早上,福蜀承接到委員長侍從室傳來的密令。內容如下:“你部密查寶圖丟失及屠村一案,凡涉及此案,無論部門、級別都歸你調遣,助你追回失物。”
此外,委員長還給成都警備司令部和軍統局下了死命令,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配合福蜀承部徹查此事,追回寶圖,以安死者,撫慰國民,稍有懈怠,軍法從事。
侍從室的侍從官還給福蜀承遞上了一封委員長的親筆書信。打開這封由委員長親筆抒寫的信,福蜀承看了前兩句寫到;“言語之中,我見你是干練之人,絕非庸才,我更信你是可承之人,可承之人必可信,更必是忠誠,此案交于你,信你絕不懈怠……”
但看到最后,福蜀承臉色蒼白,滿臉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