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三個字一下子吊起了楊來厚的胃口,屠村的事情是“萬花筒”帶著日本干的,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誰都知道,即便是成都街頭的三歲小孩也都知道。于是,楊來厚接著問道,“你說這幫人是日本,那么‘萬花筒’在不在里面?”
“這我倒不知道,我只是聽我那個親戚這么一說,我也就這么一聽。你想啊,都說屠村的事是‘萬花筒’帶著小日本干,找到了小日本,‘萬花筒’不就跑不了,你說,楊爺是不是這么回事。”劉阿三答道。
“這還要你說,我當然知道。對了,這幫小日本具體藏在哪里?什么時候的事?”楊來厚接著問道。
“這個,我倒不是很清楚,昨晚,我們在喝酒,當時東南西北的聊著,他就這么一說,我也沒有細打聽。剛才要不是楊爺你說這件事,我都忘了。”劉阿三回答說。
“那你家的這個親戚還在城里嗎?在的話,趕緊給爺叫過。”楊來厚說。
“還在,還在,他明天走,就住我家里,我現在就去把他找來。”劉阿三回答道。
此時的楊來厚,心情十分不錯,他喝了一口茶后,開心地說道,“阿三,看來,你這只瞎貓今天還真碰上了死耗子。”
劉阿三傻笑著回道,“這還不是托了楊爺的福。”
楊來厚吩咐道,“那還等什么,趕緊去啊,把你家那個親戚叫過來啊!這事如果事成的話,老子把暗花的錢賞你一半。”
“好的,好的!”劉阿三應聲后,立即去找他那個親戚。
楊來厚看著劉阿三離去的身影,此時,心情是那么舒暢,他放松 了一下身子,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拿著瓜子,嘴上又哼起了小曲,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抓住這幫小日本和“萬花筒”了。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劉阿三領著他口中所說的親戚來到楊來厚跟前。
“楊爺,這就是我家親戚!”劉阿三跟楊來厚介紹道。
楊來厚從上到下大量了劉阿三這個親戚一番,標準的四川男人的圓臉,身材不高,但很健壯,皮膚黝黑,穿著淺灰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褲子,衣服和褲子上海打了好幾補丁,全身上下都透著農民的那種憨厚和鄉下人的土氣。
“你就是劉阿三的親戚?”楊來厚問道。
“是!是!是!他就是我親戚,日本人的事就是他告訴我的。”劉阿三搶著回道。
“我又沒問你,你給老子閉嘴。”楊來厚罵完劉阿三后,請劉阿三的這個親戚坐下,并吩咐劉阿三給他倒上茶。
緊接著,楊來厚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兒人啊?”
“我叫陳春望,是城東三星鎮陳家溏村人,我和阿三是表兄弟。”陳春望回答說。
“一表三千里,你們倆平時往來多嗎?”楊來厚又問道。
聽到這句話,陳春望急了,連忙說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媽和他媽可是親姐妹,我們倆從小都在一起玩,我每次進城都住在他們家……”
“兄弟,算我說錯,別介意。”楊來厚立馬解釋到。
其實,這些話并不是楊來厚瞧不起陳春望,故意耍他,而是對他的一個試探。雖說楊來厚是個不務正業的公子哥,袍哥頭目,但也深知道江湖險惡的道理,尤其是在亂世。楊來厚覺得這個人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再加上剛才的試探,覺得陳春望這個人身份沒有什么可疑,而且挺實在的,他的話比較可信。于是,楊來厚接著說道,“來,喝口茶,說說你遇到小日本的事吧。”
陳春望雙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把自己上山打柴遇到日本人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楊來厚。陳春望剛開始說時還有些緊張,坐在這太師椅上渾身不自然,后來慢慢放松了,一切變得自然起來。而陳春望開始時的緊張和不自然并不是因為什么,只是像他這樣一個農民突然來到這么闊氣的地方,又與楊來厚這樣的闊家大少,袍哥老大坐在一起,直接面對面說話自然是不適應的,用一句庸俗的詞來概括就是“受寵若驚”。
楊來厚聽完了陳春望的講述后,還專門問道,“里面有也沒有一個中國人?”
這時,站在一旁的劉阿三拿出“萬花筒”的畫像,補充問道,“春望,看清楚一點,里面有沒有這個人。”
“我的媽呀,他們都拿著槍,各個兇神惡煞的,我怕都怕死,那敢靠近仔細瞧啊,我當時就在草叢里,等他們走了,才跑回家。”陳春望回答說。
陳春望的話說得很妥當,沒有什么破綻,如果這時,陳春望說自己看到了“萬花筒”倒是不正常,楊來厚反而不信。
“那你怎么知道他們是日本人?”楊來厚又問道。
“我隱約到他們說話,嘰里咕嚕,不知道說些啥,覺得這話是日本話。”陳春望回答道。
“那你怎么判斷他們是日本人?中國這么大,各地的方言這么多,說不定他們就是中國人,只是你聽不懂他們的話。”楊來厚又問道。
陳春望解釋道,“前些年,有兩個日本人路過我們村,在我們村住過一個晚上,這兩個日本人說得話和山上那幫人說得差不多,而且他們衣服也差不多,所以我覺得他們是日本人。”
“那這幫小日本有多少人,他們都有什么武器,哦!也就是他們都有些什么槍?”楊來厚又問道
“七八個……八九個……還是……反正我沒看清,他們用得什么槍,只知道是槍,長的,短的都有。我當時怕都死了,被他們發現,肯定沒命,聽說前段時間,那個屠村的事就日本人干的,我覺得就是這幫人干。我當時找地方躲都來不及,哪管得了這么多。”陳春旺說完,喝了一口茶,像似驚魂未定。
“那你發現這幫日本人的地方離你們村有多遠?”楊來厚接著問道。
“10里地吧,就在我們村后的山上。”陳春望回答說。
陳春望在這個敘述過程中,有些話雖然不盡如人意,有些東西也說得不清不楚,但這也很正常,他只能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更何況他只是個農民,在當時這樣情況下,他都怕死了,因此也只能看到多少說多少。如果陳春望把每件事都說得很清楚,這話反而有問題了,就會讓人懷疑起來,或者說至少讓人警惕起來。楊來厚也并不是一個傻子,雖然他平日里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而且脾氣暴躁,但他畢竟不是什么莽夫,還能分得清什么是真話,什么是假話。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真話往往是沒有邏輯的,有些說不清楚的,而假話反而很說得很清楚,很有邏輯。
楊來厚聽了陳春望所說的一切之后,陷入了沉思,他覺得陳春望說得是真的,但是這幫小日本不好對付,連中央軍在戰場上都被他們“虐”,大半個中國都丟了。雖說出現在這里的這幫小日本人數不多,但也同樣不好對付,否則福蜀承他們也拿這幫小日本沒有辦法,就憑自己的十幾條槍,哎,根本不可能啊!但是,如果就這么放過這幫畜生,或者找福蜀承他們,那他媽的也實在太沒有面子了吧,再怎么說自己也是一個有卵蛋的人。
“楊爺,你在想什么,我們是不是去和‘鼎爺’說一下,讓他幫忙召集一下會里兄弟或者……”劉阿三的話打斷了楊來厚的沉思。
“找個屁,老子就沒有辦法了,找‘鼎爺’幫忙,你這是誠心惡心我對嗎?老子有人有槍,自己不去干,找‘鼎爺’出面,你叫老子以后在兄弟們面前怎么混啊!”楊來厚的罵聲打斷劉阿三的話。
“你先把你這位表親,帶到樓下喝杯茶,我再想想。”楊來厚停頓了片刻后吩咐道。
“好的!”劉阿三回答道。
楊來厚從口袋里掏出10塊大洋給陳春望說:“這些錢,你先拿著,你先跟阿三一起到樓下喝杯茶,擺擺‘龍門陣’,這件事你不要在外面說。”
此時的楊來厚已經沒有什么心思喝茶、看戲、磕瓜子了,他滿腦子都在想怎么對付這幫小日本。
而在樓下的劉阿三和陳春望叫了一壺好茶,一些點心,喝著茶,看著戲,聊著家常,心情非常好。
人一急,什么主意都來了。這時,楊來厚想起了三星鎮附近的山匪朱力,他原本也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為人忠厚,后來被迫落草,與袍哥會沒有什么關系。雖說他是山匪,但也從不濫殺無辜,從不欺壓百姓,與當地百姓也沒有什么仇怨,他只劫富,但卻不救貧,這可能與他早年的經歷有關。而自己與這個朱力關系也不錯,在朱力最落魄的時候,自己不但救過他,因為當時看中了他的為人,還給他一把槍和30塊大洋,間接幫了他報了仇。當朱力在山上拉桿子的時候,自己還資助過他2兩條長槍。這些年來,大家一直保持聯系,而且稱兄道弟。如今,這個朱力已經是三星鎮一帶最大的一股山匪了,手里有五、六十條人和槍,找他幫忙,一起打小日本,何況抓住了“萬花筒”,還有江湖暗花。另外,朱力也早就不滿吳大天和“萬花筒”他們的所作所為了,這事他肯定干。
想到這里,楊來厚笑了。他立即派人將劉阿三和陳春望兩個人叫了上了。
“茶喝過了吧?戲也看了吧?這‘龍門陣’也擺了吧?”楊來厚文道。
這時,劉阿三和陳春望兩個人有點摸不著頭腦,陳春望更是擔心,覺得是不是楊來厚嗅到了什么。
對于楊來厚的問話,劉阿三回答說,“喝了,喝了,春來茶館的茶就是不錯,我這個表弟還是第一次來這里……”
“喝了就好,你們也歇息夠了,趕緊跟老子回去叫人,把我們的人全部叫上,帶上家伙。”楊來厚說道。
“楊爺,我們這是……”劉阿三問道。
“走,去找小日本去!”楊來厚應道。
“就我們府上的這些人?”劉阿三有點膽怯的問道。
“哈哈,先去找幫手,再去找小日本。”楊來厚說完便帶著劉阿三、陳春望以及隨從離開了雅間,離開了春來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