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漸起。

“方公公，務必小心。”說完，朱由檢回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弓，將箭囊掛在腰間。

“李鳳翔，你護著孫鈐。”

“奴婢領命！”李鳳翔會些武藝，當下領命。

袁清秋則寶劍出鞘，護在朱由檢身前。

方正化持劍在手，盯著圍住自己的四個人，眼睛余光看向屋下，賊人一時進不來，勉強松了口氣，方正化收心，全神貫注防著這四人。

“這位好漢，朱明不過竊居明王大位，忠義之士無不恨之入骨，爾又何必護著呢。”一個提刀而立的高手開口，他也沒想到方正化的氣場居然比他們四個人還要強很多，果然中原臥虎藏龍，而方正化沒有穿太監服飾，他以為是信王雇來的江湖高人。

方正化冷笑，“廢什么話？你們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方正化朝一個看起來氣場最弱的攻去，那是一個手持雙匕首的蒙面人，看起來不善近戰，應該善于遠程打擊，既是最弱好突破，又是近身可以不用防著暗器。

為首高手大驚，這家伙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快，攔住他。”

不怪他大驚失色，因為方正化的判斷完全正確。

盡管方正化的處理堪稱迅速，那個最弱的蒙面人雖然愣了一下，也僅僅是愣了一下便迅速做好防御姿勢。

其它三個蒙面人快步跟上，方正化依舊被圍攻，不過比起還要提防暗器，已經好了很多，屋頂斜面便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公館的錦衣衛逐漸不敵，畢竟對方人數多了幾倍，漸漸退守到前廳，讓方正化有些著急，顧不了那么多，方正化抓住一個空擋，拼著后背被劃過一刀的危險，一劍刺出，那個最弱的猝不及防一腳踩空掉下屋頂，方正化后背也被劃了一刀，但方正化神情亢奮，仿佛沒有痛覺，跟著跳下屋頂。

那個最弱的并沒有摔死，不過也重傷動彈不得，方正化冷哼一聲，跳下來路過時手中寶劍順勢劃過他的脖頸。

“老四！！”其他三個高手紛紛跳了下來，為首護衛喊了一聲，那老四卻已經咽了氣。

剛進來，方正化想說什么，朱由檢搖搖頭，示意前院有動靜，方正化看過去，果然有兩個人被簇擁著走過來。

方正化盯著這兩人神色不善，掏出一瓶藥粉，叫了個錦衣衛給自己后背的傷口上藥，好在有皮甲保護，傷口不深。

緊急情況，那錦衣衛也沒時間去給方正化脫掉上衣了，匆匆灑滿傷口，撕了自己的衣服隨便繞了兩圈綁個結就好了。

王有續和范叔玉走了進來，看了看場中局勢，信王那邊僅剩十幾人，自己這邊雖然損失慘重，但四個高手還在，其余幫眾也有八十多人。

王有續笑著說：“想見到信王殿下，還真不容易啊。”

忽然他看到信王身側前的袁清秋，眼前一亮，不過很快掩飾。

“爾等是白蓮教？”

“我等正是圣教子弟。”王有續朗聲回答，而前廳周圍的蒙面人也都神色自得。

朱由檢搖搖頭，跟這些已經被洗腦的人沒什么好說的。

王有續看向前廳僅剩的十幾人，尤其是看向袁清秋時神色頗為憐惜。

“諸位好漢，朱明國賊竊居小明王大位，諸位武藝高強，本可以做一番事業，為何陪著這廢物去死呢？”

此言一出，這十幾個錦衣衛紛紛怒目而視，朱由檢自出京后，雖說對他們的態度基本都是公事公辦，但正是這種態度，讓他們也沒有那種高官把他們當成走狗，每次見到他們神情都很蔑視的姿態，工作當然是要做好的，但比起以往，確實是自在許多。

而且這一路上，信王的很多舉措他們也看在眼里，對待百姓也很公平，該庇護的全力庇護，遇到刁民也不會攔著地方官懲治。

這樣一個愛民如子的親王，居然說他是廢物。

至于什么國賊之類的，他們只以為王有續是白癡，都多少年了，還拿這套說辭，也不知道換一換。

見他們不為所動，王有續也沒在意，僅憑一兩句話就說動他們也不現實，轉而對袁清秋嘆息道：“這位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又何苦摻和這些事呢，今日本壇主大度，放你離去，想必信王也憐香惜玉，不會不同意吧。”

這句話可謂攻心，人家說的確實有一定的道理，畢竟打打殺殺都是男人的事，女人沒必要摻和。

而且也提及了朱由檢，但凡朱由檢是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女人身受囫圇。

只是沒等朱由檢開口，袁清秋站到朱由檢身前，一手持劍，一手負后，鳳目望去，竟是展現出大家風范。

注意到袁清秋的氣場變化，方正化和那些錦衣衛一愣，萬萬沒想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袁側妃居然還有這一面。

王有續一方也是一驚，這姑娘的武功恐怕只比剛才圍攻方正化的四個高手差一點。

“多說無益，要戰便戰！”

此言一出，十幾個錦衣衛氣血飆升，一個女子都有這般戰意，何況他們男子漢呢。

方正化讓李鳳翔保護好信王，隨即輕喝一聲，“賊子受死！”

當先躍出殺進那些人中，只幾劍就收了兩條人命。

“殺！”錦衣衛紛紛沖了上去，賊眾猝不及防被砍倒刺死好幾人。

王有續萬萬沒想到被圍的錦衣衛居然膽敢反攻，微微一愣，又看向在幫眾人群中大殺四方的方正化，一邊稍稍后退一邊怒喝道：“汝乃何人，安敢壞我圣教大事！”

方正化又擊殺一人，哈哈一笑朗聲道：“我司禮太監方正化也！”

三個高手因為那老四的身亡對方正化恨之入骨，直接朝方正化圍攻過去，方正化壓力驟升，好在前廳里面的信王時不時射出一箭，讓那三個高手不得不注意信王這邊的暗箭。

激戰甚酣，一名錦衣衛又中了一劍，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再拼殺了，他長身而立，也學著方正化朗聲哈哈大笑，“我乃錦衣衛總旗陸平也！”

然后拼著最后的力氣飛躍出去，一劍刺出想要再帶走一人，結果卻做不到了，被一只棍棒抽中腰間，落下地來，隨即被亂刀砍死。

“錦衣衛緹騎張安福！”

“錦衣衛小旗岳真麟！”

朱由檢雙手持弓，此刻他的殺意已經無法抑制，但人力有窮時，朱由檢已經射出二十箭，也射殺十數名想要偷襲他們十幾人的蒙面人了，雙手開始輕輕發抖。

不過兩刻鐘，場中僅剩不到十人，對方還有三十多人，四個高手也折損三個，僅剩那個為首的。

王有續臉色鐵青，不過只要能完成目標殺了信王，死掉的這些人很快就能補充回來。

范叔玉雖然有了身死的心理準備，但看到這血肉橫飛的場景，也是嚇得魂飛魄散，找個門房便躲起來了。

讓我死可以，但不能讓我看著這些殘肢斷臂去死啊。

袁清秋依舊護在朱由檢身側，身上幾乎全是鮮血，也多了不少傷口，要不是一些錦衣衛默契地護在她身邊替她擋了不少刀，恐怕傷口更多。

就連李鳳翔和孫鈐也沾滿鮮血，李鳳翔身上受傷很重，強撐著一口氣，十幾歲稚嫩的臉上滿是猙獰，孫鈐則臉色慘白，輕輕發抖的身體說明他應該也奪走過那些人的某條性命，但他依舊緊緊握著寶劍，眼中滿是決然。

妖教一方，為首的高手嘆了一聲，方正化也不知是哪里冒出來的，大內高手沒這號人物啊，他們在戰斗時因為那王爺的冷箭，不得不分出注意力，被方正化和兩個錦衣衛配合又折損兩人。

輕聲道：“王壇主，今夜恐怕殺不了信王，天快亮了，而且城內的衛所兵也很快就能抽身趕來。”

王有續冷著臉看著不到十個人，護著信王，雖然不甘心，但也知道再不決定就走不了了。

這時，有人上前來報，“壇主，朱由檢的貼身太監王承恩帶著十個錦衣衛趕過來，還有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王有續臉色一變，千算萬算居然把王承恩算漏了。

但是對方就剩不到十個人啊，這次殺不成，以后就沒有機會了，而且信王這些人已經知道是白蓮教做的事，一旦大明緩過神來，以大明天啟皇帝對信王那般寵信，又是親弟弟，搞不好就直接出兵攻打歸化城了。

對方明顯快撐不住了，但堅持一刻鐘還是能做到。

事已至此，悔恨也沒用，趕緊脫身要緊。

“信王殿下，你這條性命暫且記下，咱們來日方長。”

朱由檢反應過來，對方這是要跑，轉念之間便開口道：“呵呵，今日不取，爾等可就沒有來日了。”

王有續不怒反笑，他聰明絕頂，哪里會不知道信王是想激怒自己然后拖延時間等衛所兵趕來。

深深看了信王一眼，說了一聲撤退，隨即轉身頭也不回走了。

那三十多人很快退去，臨走時還不忘把躲在門房的范叔玉揪了出來。

錦衣衛見狀依舊謹慎地待了一炷香，見再無異常，大多松了口氣就地坐下。

朱由檢神情一松，朱由檢雙手已經開始發麻了，原本是想盯著王有續直接射殺的，此人倒也謹慎，一直躲在幫眾身后。

此人思維敏捷，當機立斷，若是放走絕對是大患，只是看著這幾個人，朱由檢也知道沒有力氣再追了。

“還有能動的嗎？”朱由檢強作鎮定，一直站著，輕聲道。

還是方正化強，笑著說：“殿下，咱家還能動。”

朱由檢會心一笑，“還請方公公前往城南通知閻應元，關閉所有城門，盡量攔住他們。”

“遵殿下令旨。”

王有續快速撤走，向城北而去，城北的百戶是白蓮教徒，說好了到時候開門，這個百戶會跟他們一起前往歸化城圣教總壇。

他們趁著天將亮未亮，在街巷中快速奔走，王有續邊走邊升起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出事，他邊走邊想，洪承疇大軍在甘泉縣。

閻應元即便能抽身也是先去公館才會來追擊自己，那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城北的城門百戶了。

王有續心下稍安，那個百戶是白蓮教挖掘多年的重度教徒，不會輕易叛變，要不是李同說出來，他還不相信。

很快他們趕到城北，王有續讓幫眾先隱蔽起來，他走過去，直到確定了百戶的身影，王有續才徹底放心。

就在王有續與百戶接上話，百戶也準備讓人打開城門的時候，一聲怒喝從身后傳來。

“賊眾休走！陜西巡撫洪承疇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