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酃笑笑，朝官家和眾大臣作揖，命書僮展開來——

只見精裱過的卷軸上，是一方長寬各50cm的精致小畫，畫中花成簇，鳥打鳴，蟲魚嬉戲，栩栩如生，還用裊裊先前教他的馬卡龍色渲染，真叫賞心悅目。

“三少爺的速畫果真了得，形神兼備，瞧那鳥，連茸毛都能明察！”人群中一片贊譽，連翁裊裊都心生敬佩，這筆力，沒個長年累月的積淀怕磨不出，還得靠天分！三少爺果真畫壇天才！

狄軒見翁裊裊一副陶醉的樣子，又酸又惱還有點打退堂鼓。

狄酃作揖向眾人道謝。

靈帝夸贊一番后便讓狄軒打開他的畫。

“呀，這不是福寧路那條街嗎”

“正是哩，你看，王記糖葫蘆都有，我家小妹老纏著我買去”

“這家包子鋪，每天都排著老長的隊”

“對對！他家的混糖紅豆餡包子，我家祖母成日里念叨，有時買不到，竟像孩童般懊惱”

“哈哈，可不是么，老小孩老小孩”

眾人圍著狄軒的畫，聊得熱火朝天，竟把官家撇在一邊。

“什么包子？什么糖葫蘆？這二公子竟畫了什么？朕也要看！”靈帝湊上前。

大家這才覺得不恭，紛紛讓開來——

原來狄軒經裊裊一番點撥，將福寧巷的繁華悉數畫在紙上，畫中屋宇樓閣鱗次櫛比，行人車馬摩肩接踵，有叫賣的小生，茶樓的伙計，趕路的書生，扭捏的婦女，啼哭的嬰孩.....整個市井百態，仿佛都躍然紙上。

靈帝看后拍手稱好，“卿是把朕的江山搬在這三尺畫卷上了！”

“回陛下，此圖名為《清明福寧巷》，取自京都福寧街一景，這福寧街新舊貴族雜居，一派繁華清明。軒以為，江湖清明得益于廟堂清明，街巷繁華全因陛下仁愛仁政，故取此名。”

這彩虹屁拍得還真有一套，翁裊裊心想。不過，這《清明福寧巷》比之大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呀！孺子可教也。

“哈哈！朕心甚悅”靈帝大悅，“論畫技，三公子狄酃確更勝一籌，可朕選的是心系社稷，憂國憂民的國之理事，二公子狄軒一派‘清明’說道甚合朕意。故而，這一局二公子再勝！”

“陛下圣明”眾人皆下跪叩首。

“是她！”狄酃起身時終于認出了翁裊裊。倘若他把實情說出，狄軒就是欺君！說還是不說，正當狄酃糾結時，卻見翁裊裊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畫，眼神里都是驚艷和欽慕。

“眾卿可自行參觀。”

“這畫如何？”不知何時狄酃已站在裊裊身邊。

“筆觸粗重有細，調色收放自如，必是心中坦蕩、快意之人才能有此造詣。”翁裊裊陶醉其中，全不知和誰對話。

“裊裊姑娘對畫研究頗深？”

裊裊？姑娘？我現是狄艾。翁裊裊嚇得打了個激靈，被狄酃刀子般的眼神盯得不知所措：“請三少爺安，狄艾不是很懂。三少爺方才所說裊裊姑娘，現在該在老夫人院里做飯吧。”翁裊裊裝作不知情。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告訴眾人，你的身份？”

“三少爺不會，三少爺是良善的人。”

“呵呵，你怎知我心？”

“三少爺的畫，若非有一顆赤誠的心，作不出這樣快意的畫。再者，三少爺是顧全狄府顏面的人，所以裊裊知三少爺不會。”

“你...”狄酃不禁自嘲，赤誠的心？曾幾何時，他確實有顆赤誠的心，只想信馬由韁，縱情山水，擇一城終老，攜一人白首。可怎奈父親偏心大哥，母親貪慕虛榮，不管他喜不喜歡，硬塞給他那樣一位夫人。他恨，恨自己一直逆來順受，沒勇氣主宰自己的人生；也恨父母，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努力，讓他一再委屈......他開始報復，以不動聲色的方式。如今翁裊裊一語戳穿他所有虛偽的皮，還回得去嗎？

“傳太醫，快傳太醫！”狄酃和翁裊裊還在爭執時，傳來靈帝焦急的聲音。

兩人沖過去，是任家小姐倒在狄軒懷里，呼吸急促，胸部起伏，兩眼黯淡。

翁裊裊感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鉆，難道是半枝蓮的香味？翁裊裊仔細搜索，只見一幅畫里的花顏色格外鮮艷，絕非這個時代的顏料可以調出的，難道是蒸餾出原花色素調在顏料里？這可是500年后國外才有的技藝啊！來不及多想，救人要緊。

“快把她平放在地上，”翁裊裊沖到前面，“任小姐可能是因花粉過敏引起的哮喘。”

狄酃見她毫不吃醋，只關心馨兒的狀況，竟有點詫異。

“啟稟陛下，草民有一法子，或可緩解小姐病痛。”

“快，快施，馨兒是表妹掌上明珠，若有閃失，朕恐無顏面見妹妹妹夫。”

“你過來，”翁裊裊一面按壓任馨兒胸部，一面叫來她的隨侍丫頭，“給你家小姐人工呼吸。”

“我，我不會......”那丫頭吞吞吐吐。

“那你來，她是你未婚妻。”翁裊裊指著狄軒。

什么！狄軒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肌膚之親？！未婚妻？！

狄酃暗暗笑笑了。

“不妨你來吧！朕恕你無罪！”

“算了，沒時間墨跡了。”翁裊裊只得自己上，她做了三組心肺復蘇，吸足一口氣，對著任馨兒的嘴，吹了下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哎喲！”

“成何體統”

欸，人多是非多，沒文化真可怕！我都不嫌她齙牙......

“啪”——

正當翁裊裊思緒萬千時，只覺耳邊一陣轟鳴，臉上火辣辣地疼......

任馨兒已經醒了，見一陌生男子正非禮自己......卯足了勁兒，就是一巴掌。

狄酃正準備拉開溫裊裊，卻被狄軒搶先一步。

“軒哥哥，你！”任馨兒說著雨點般的眼淚砸下來，任冉趕緊上前護著。

“馨兒你現在怎這樣霸蠻，你哮喘犯了，是狄艾救了你！”狄軒護在裊裊前。

“軒哥哥，你...”任馨兒哭著，轉而又向任冉求助：“哥，你看軒哥哥！”

“軒兒你就少說幾句吧，馨兒怎么說也是個女孩子。”任冉哄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