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眼狼斡旋記

這年頭，哪里都是在拼爹拼媽拼背景，周楚楚剛大學畢業兩年，素顏還是比較水靈的，身材瘦弱，楚楚動人，原本可以走仙女路線，但她在妝容上比較重口味。

是不是富一代不敢說，但她的“男主”絕對是官一代，也是她最大的招牌，據說貴為協會的大領導，傳說中的這位大領導，在基金圈子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省協會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人高言重。年輪四圈+，保底至少4張牌，比她大貌似不止一輪。不過82歲的楊政寧娶了28歲的翁帆、魯迅娶了比小他18歲的許廣平、梁實秋娶了比他小近30歲的韓菁清、李敖和現任妻子“小屯”之間相差29歲、武俠小說家金庸也娶了個比他小26歲的現任妻子林樂怡......系列忘年戀證明，感情這事可能跟年齡無關。因為這屬于比較隱私的范疇，知道細節的人不多，而且周楚楚看上去就是一位涉世未深的美眉，所以，除了周厚沛關注以外，她一天不來上班，不會有幾個人發現。這么重要的關系網只能安排在心腹管理層的部門，照顧得好便相安無事，萬一鬧意見，憑借協會和監管的關系，隨時安排檢查云財富，搞得整個公司雞犬升天、損兵折將就不好了。周厚沛特別囑咐林睿，一定要予以特別禮遇，多加關照。

周楚楚在云財富大約進入第二個年頭，由于干的是份閑差，她每天在辦公室百無聊賴。慢慢發展到后來，每隔5分鐘照一次鏡子，2016年流行的美瞳線、半永久眉、睫毛種植、嘴唇漂紅等等的微整形，都做了一個遍。她的發型也是重頭戲，層出不窮的巧妙設計讓我深深折服，這意味著，每天早上她必須提早起床整理新一天的形象。時間像春雨貴如油，只能說大家各有各的追求。

后來，聽說周楚楚上學時都在參加各種選美、模特比賽，最好的成績近TOP20，因為越往后的潛規則越多，她后來還是放棄了這條路。她人造美女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一言不合就是在照鏡子和化妝的日韓系風格，我的心里是很排斥的。但因為她正二十出頭正年輕，所以大家也不覺得太別扭。

我們私底下猜，她一定像童話故事里的皇后，每天都要問一句，“魔鏡魔鏡，誰最美”，她的妝容能更樸素一些，也許會很像白雪公主。

這天是周楚楚生日，早上9：00剛上班，花店便送來一束紅玫瑰，從組成結構應該是99朵。

”楚楚，真羨慕你，我長這么大，還沒有收過這么大束的玫瑰花呢！“關語涵無比羨慕。

”祝你生日快樂，永遠楚楚動人！“秦偉煒送上祝福。

“牛一快樂！“沈白潔也跑過來賞花。

”這花，很漂亮“凌語雪看到大家都往周楚楚位置跑，便也跟著過去。

10：00，又有花店送花過來，這回是一大束粉色玫瑰，被滿天星層層包裹，特別精美。

“第二束花了，今天的職場芬芳四溢，真羨慕您！“沈白潔感嘆道，關語涵直接把兩束花捧在手里，讓秦偉煒幫忙拍照。

”完全不用PS，就可以很美。“凌語雪贊嘆道。

”謝謝，鮮花佩美人，我也要拍一張。等會請大家吃生日蛋糕！“周楚楚擺好POSE，秦偉煒按了幾下快門，瞬間覺得有鮮花陪襯的周楚楚和關語涵，非常美艷動人。

11：15，凌語雪剛從林睿辦公室出來，正準備召集大家開會，這時，周楚楚的座機又鈴鈴鈴地響了起來，她不在位置上，秦偉煒幫她接了電話。

”您好，請問是周小姐嗎，李先生委托我為您送來一束花和生日蛋糕，您方便來前臺簽收嗎？“

”抱歉，周小姐走開了，您稍等。“

”親們，生日官周楚楚的第三束花來了，市場部今天是花的海洋。什么叫做排場，這就叫做排場！“秦偉煒開始廣播通報。

”不會吧？第三束花了，花店是要大搬家嗎？“沈白潔驚訝不已。

周楚楚回到位置上，聽到秦偉煒報幕，趕緊到前臺簽收。

凌語雪無暇交待林睿交待的工作，趕緊圍觀，“1朵、2朵、3朵……13朵，這是香檳玫瑰，很貴的。這蛋糕從透明包裝盒望進去，可以看到是雙層蛋糕耶！“

“女神的一束香檳玫瑰，可以頂我一周的午餐費了！“秦偉煒很激動地說。

“也可以包我一個月的早餐，怎么人和人這么不同。”關語涵從周楚楚懷里抱走香檳玫瑰，閉上眼睛，不停地聞了又聞。

林睿聽到外面動靜很大，探頭看了一眼。碰巧，周厚沛打內線讓他過去辦公室，于是，他從花叢中走過。

“今天中午飯后甜點在這里，我先分好給大家哦！”周楚楚看了看時間，已經12:00。

“要不要許個愿，吹吹蠟燭？”

“不用了，我晚上還有一個生日party，晚上再許愿。”

“楚楚，我建議你先送一份給周厚沛總、林睿總和郝晴經理，今天市場部這么大動靜，大家可都是知道的。”凌語雪提醒道。

“謝謝語雪姐，那我就端去給周總和林總。我才懶得去郝經理那里呢！”周楚楚說話很直接，有后臺就是不一樣，說什么氣場都很足。

“好，你的生日你做主。”

因為男朋友是協會掌權的管理層，所以周楚楚有什么工作直接找總經理室，撲朔著大眼睛讓人無法拒絕她提出的要求，再加上顯赫背景，周厚沛完全不介意這種越級請示。林睿這位好好先生還真沉得住氣，一晃，就進入第二個年頭了。

兩位領導對周楚楚分外禮讓，周楚楚也是知道的，特意切了兩大塊蛋糕分別送到他們辦公室。

“語雪姐，楚楚有的是背景，我有的是背影。”沈白潔私下發了條微信給凌語雪。

“不要這么沮喪嘛，你也可以去發展一下你的背景，陳實是富二代呀！“凌語雪俏皮地回了一句。

“如此推算，下午估計還會有驚喜。”

“嗯嗯，贊同。”

她倆才發完微信，周楚楚才把蛋糕送到林睿辦公室，座機又響了。

秦偉煒反應特別快，“肯定又是送花的，我來幫你接電話吧！”

“好”周楚楚回應道，她贊同秦偉煒的觀點。

這一束是百合花，非常素雅，也非常高貴。

“第三束花了，楚楚，都是你的男神送來的嗎？這排場也太大了，你是要舉辦云財富開業以來首屆大型花展嗎？“

“第一束是我男人送的，第二束是我鐵哥們送的，第三束是閨密送的。“

“哇，你的粉絲團出手都很闊綽。“沈白潔贊嘆道，心里想，陳實似乎還沒有正兒八經送這么大束玫瑰花給她。

下午13：30、15：00、17：00、17：15，周楚楚分別收到4束非常龐大的鮮花和第二個蛋糕。云財富省公司所有部門員工都陸陸續續前來市場部參觀。

”還好你開車上班，不然都運不回去了。“關語涵無比艷羨地說。

“楚楚今天不是來上班，是來收鮮花的。“秦偉煒打趣道。

林睿也察覺到辦公室外的大動靜，由于當事人是周楚楚，那就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不求她做多少工作，不闖禍就可以了。

“這埋頭苦干是一天，鳥語花香也是一天，楚楚為我們聚了人氣，還有芬芳，真好，今晚玩得開心點哦。“凌語雪代表大家表達感謝。

“謝謝語雪姐，這里一個蛋糕我放冰箱，給大家加班點心。“

”那好，謝謝哦！“沈白潔從周楚楚手中接過蛋糕，把他放進茶水間的冰箱。

……

這樣的關系戶在云財富比比皆是。

聽總公司章飛揚和沈然說過，市場部副經理林橙玲也是美容院常客，做過整形的，幅度更大，做了臉部拉皮。所以她的笑容是皮笑肉不笑，表情僵硬，經常用手撓臉部，很不自然。

總公司合規部趙云因為非常不喜歡林橙玲的矯揉造作，所以有段時間一提起她，直接進行人身攻擊，說她是一位從外在到內里都造假的人。

這天是星期一，劉西羽和沈一軍電話聊起天來。

“林睿每周一組織的這個全省視頻會議不過是做做業務追蹤，擺擺架子，有什么意義，東方紅3號費用就這么一點，怎么可能推得動！”沈一軍最討厭開會，不停地抱怨。

“他這種文化人，一直高高在上，哪知道我們機構當家們的不容易。”劉西羽附和地說，也是一肚子怨氣。

“今天新聞說，金融企業都在投資地產股，這當中存在很大風險，我們可能要調整方向了，我安排陳實找省公司開發課件。對了，你說周厚沛真的把林睿當自己人嗎？”沈一軍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冒出這個疑問。

“也不一定，這幾年，周厚沛約我單獨吃喝玩樂的頻率比約他高很多。”劉西羽吃喝嫖賭樣樣喜歡，所以要找些共同興趣愛好更加容易。林睿不抽煙不喝酒，私下不愛太腐敗的生活方式。

“我就是覺得林睿費用卡得太緊了，省公司預留那么多，不會有貓膩吧？”

“你看，我們現在這幾位機構總都是周厚沛扶植的，以前都沒有當過三級機構總經驗，會不會欺負我們都是新兵，省公司從中牟利？”劉西羽的邏輯推理能力實在太弱，自認為被林睿玩弄于股掌。

“羽哥，你好歹在廣州，多留意多觀察，想想辦法對付林睿他們，總不能一直被他們壓迫著，你說對吧？”沈一軍覺得佛山山高皇帝遠，沒有什么皇親國戚，他甚至懷疑劉西羽跟省公司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劉西羽點了點頭，“最近去跟他談費用問題，很讓人不爽。上個月兌付渠道的費用被他卡了一星期了，流程特別慢。”

一直搞不清游戲規則的劉西羽，這么幾年時間，還是搞不清楚公司費用簽報流程，他接著說，“我準備今天帶上廣州的內勤一起到他辦公室談，我們就在他辦公室耗著，靜坐也行，他必然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是他先耍賴的，就別怪我們耍無賴了。”

“沈總，我這邊有幾份材料需要您簽名，比較急。”聽上去是陳實的聲音，他的聲音本來辨識度就很高，這回在“比較急”三個字上家中音，劉西羽也醒目的給這通對話結了個尾。

沈一軍剛好有點私事，匆匆電話收了線。還好林睿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然一定笑個人仰馬翻，這兩位老總就是婦孺之見，憑借他們這點小肚雞腸，若能乘風破浪豈不貽笑大方。廣東分公司比其它24家省級分公司好多了，可惜云財富的中支機構有300家，總公司沒有特別搭建溝通平臺，交流甚少。由于大家都局限在當地城市，有些還是經濟落后的地方，多是井底之蛙。

這個時候，茂名李方瓊正在致電林睿溝通東方紅3號費用事宜，她反饋，機構的意見是，現在股市行情不穩定，對基金市場帶來極大沖擊，雖然云財富主打做定投產品以分散投資風險，但現在的費用政策不足以支持周厚沛下達的業務目標。

“李總，費用的事情只有總經理室能排版，我建議您直接跟周總溝通。”機構總不敢開口的事情，總是會想推給林睿。吃了太多啞巴虧，自然長記性了，林睿推辭道。

“林總，凌語雪設計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要分多個籃子放置的宣傳材料很好，能夠茂名多配置一些嗎？”

“李總，周楚楚在跟進此事的，廣告公司已經下訂單了，現在改不一定趕得及，以后還是要提前做好規劃，以免影響全省單張制作進度。”

每一次印制宣傳品，總有會幾顆老鼠屎來壞掉一鍋粥，機構總們總是怕花錢太多，所以自費項目能少定則少定，能不定則不定，但每次看到成品或渠道要推項目，總是讓林睿幫忙想辦法。

“好的，那么費用一事……”

“李總，費用的決策權不在我這里，東方紅系列產品，省公司幾乎沒預留，我判斷沒有什么空間了，您可以請示周總。”

“林總，關鍵是我說的話不管用，還是要您幫幫口。”

“實在沒辦法，向高層請示又不是寫小說，不能拍腦袋就胡亂說一輪，你們茂名的渠道情況我沒有切身經驗，畢竟不是當事人，周總問起來我也是一問三不知。”

……

反反復復地談判，同一個話題以不同的格式不斷重播，林睿每天這樣的電話非常多，平均每一通半小時左右，無限不循環地燒時間。如果說生命是有限的，那林睿的確是把有限生命中的有限時間，放在這些無限的糾纏、扯皮中。

李方瓊竹籃打水一場空之后，仍然不死心，找了汕頭華偉文繼續致電林睿，于是，林睿把剛才的出師表又表了一遍……費用的管控真是一塊燙手的山芋，省公司每一次檢查機構都需要下很大的決心。

云財富到底是一家什么樣的企業，能讓機構從中賺得盆滿缽滿，還慢慢的把他們養成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記得剛踏入基金公司的第一天，我的是師傅在新人班上很生動地演繹過：

假設您有一筆錢想投資基金這類證券進行增值，但自己卻一無精力二無專業知識，而且你錢也不算多，就想到與其他10個人合伙出資，雇一個投資高手，操作大家合出的資產進行投資增值。但這里面，如果10多個投資人都與投資高手隨時交涉，就會亂套，于是就推舉其中一個最懂行的牽頭辦這事。定期從大伙合出的資產中按一定比例提成給他，由他代為付給投資高手勞務費報酬，當然，他自己牽頭出力張羅大大小小的事，包括挨家跑腿，有關風險的事向高手隨時提醒著點，定期向大伙公布投資盈虧情況等等，不可白忙，提成中的錢也有他的勞務費。上面這些事就叫作合伙投資。將這種合伙投資的模式擴大100倍、1000倍，就是基金。

林睿曾經在給我們做省公司市場部職能板塊培訓時，曾經很形象地解說道：

民間私下合伙投資的活動如果在出資人間建立了完備的契約合同，就是私募基金，在我國還未得到國家金融行規的認可。如果合伙投資的活動經過國家證券行業管理部門（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的審批，允許這項活動的牽頭操作人向社會公開募集吸收投資者加入合伙出資，這就是發行公募基金，也就是云財富在做的事情。

如果說基金行業像是一條奔騰的河流，那么在基金公司十年時間在闡述，很多人為什么一旦踏入這個行業便不不再跨出這一條河流。在基金推動過程中，很多的費用可以人為控制，省公司手上的費用大頭都是流轉到機構，如果花不出去，機構總們便到處湊發票、買發票做報銷，報銷的錢直接進自己的口袋，并美其名曰渠道公關費。而且，由于可以落袋為安，他們基本上都把錢花在刀刃上，能結余的盡量多結余。

所以，下機構絕對是一個美差、肥差，油水特別多，呂達城正是因為在汕頭發現了沈一軍的費用窟窿，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他擔心萬一檢查，自己成了替罪羔羊。作為85后，閱歷和膽量不可跟現任機構管理層同日而語。

在這里，沒有一個人是為了中國基金業的崛起而來云財富的，沒有一個人是為了改變中國基金市場發展方向來云財富打拼的，大家都是為了賺取更多的財富，過上更好的的生活。

君子愛財，應當取之有道，機構總們欲壑難填，其實也是在給未來埋伏一個又一個地雷陣，隨便一束微弱的星星之火，足以引爆整個叢林，而好日子總是會到頭，未來也總是要靠自己埋單的。林睿斗智斗勇斗了這么多年，萬一因為此事開炮大戰，人心所向的省公司能大獲全勝嗎？誰都不敢打包票！但機構總能贏到最后嗎？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