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進(jìn)這間屋子,她就覺得所謂的整理,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客廳里東西全部都擺放的整整齊齊,食指在餐桌上輕輕一掃,一絲灰塵都沒有。看來打掃的阿姨是一點都沒有偷懶的,宋沐輕默默腹誹。
打量著整個屋子的布置,令她訝然,沒有想象中的偏冷色系,這里,很有家的感覺。
以白色為主基調(diào)的整個空間里,總是會有一抹紫撞進(jìn)你的視線。
最吸引她的,是擺放在落地窗邊一張紫色的木質(zhì)躺椅,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古典雅致,暖黃色的燈光灑下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柔美感。
沐輕不由自主走過去,瞧見椅背上的花紋,更是眼前一亮。繾綣的花瓣張揚地霸占了大半個椅背怒放,根莖蔓延到底端,細(xì)小的枝葉纏繞著延伸出去,點綴著細(xì)碎的綠。
很美,無聲且不容忽視的靜美。
沐輕是真的被驚艷到了,她蹲下來,伸出手去撫觸,腦海里卻毫無預(yù)警地閃過一個聲音:“以后我們在家里擺一個刻著苜蓿花的躺椅,然后一起靠在上面看夜景,你說好不好?”
是誰在說話?太快了,就像是忽然而至的嗡嗡聲,她聽不清,掌心按了按太陽穴,又出現(xiàn)幻覺了,是因為這花吧。
如果她沒猜錯,椅子上刻的,定是苜蓿花,這樣的配色和形狀,漂亮得不像樣子。
從記事以來,她好像對苜蓿有著特別的執(zhí)著,所以才會看得出神了。
正想站起來,可是蹲太久,腳有些發(fā)麻,沐輕伸手去抓一邊的扶手,指下的觸感不由讓她頓了頓,湊近點去看,是一行字,與椅背上的花紋不同,稍顯粗糙,像是椅子的主人自己刻上去的。
很漂亮的楷體,若不仔細(xì)分辨,很難看得清楚。
“分離只是一瞬”。沐輕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聲來,心臟突地一跳,一股澀苦的情緒淌過。
不可否認(rèn),從這里的布置,到這一張?zhí)梢畏鍪稚系淖郑懳鰸桑@個家的主人,令她感到好奇。
一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去做一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原因在里面,那么,他曾經(jīng)碰到過什么樣的事情,才能寫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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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略的審視了一遍各個房間,沐輕又依照Alava的叮囑燒了開水備放在餐桌上。
任務(wù)完成,她正打算關(guān)門,身上的手機(jī)偏在此時響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是Alva,“又怎么了姑娘?”
“阿輕,你已經(jīng)回去了嗎?”
“在關(guān)門,正準(zhǔn)備走。”
“啊啊,你慢點走!總監(jiān)剛打電話來,說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他身邊沒帶鑰匙,你等他一下。”
聽筒內(nèi)傳遞的訊息讓宋沐輕默了默,“你真是……”
“嘿嘿,幫人幫到底嘛。”
沐輕沒辦法,掛了電話退回屋里。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鐘,她不是來檢查衛(wèi)生的,而是來等門的。
走到客廳里坐下,她才察覺胃里空空的,一下午除了喝水都沒有吃東西,早知道過來的路上買點吃了……
忍著一陣一陣犯上來的饑餓感,沐輕坐在沙發(fā)上翻閱雜志轉(zhuǎn)移注意力,還好沒過多久,玄關(guān)處就傳來聲響,她慶幸之余聞聲轉(zhuǎn)頭,入目的臉龐卻讓她微微驚訝,“是你?!”
竟然是他,大賣場遇見的那個人,Zack,她怎么會沒想到?一個多月前的那一出,他身邊的美人小姐不正是喚他Zack,只是,這也太巧了!
“是我。”他看到她顯然也是意外的,但說出口的話卻很平靜:“你怎么在這里?Alva呢?”
“Alva臨時有事,我代她來的。”沐輕說著站起身,莫名緊張不安。
“嗯。”
她看著他點了下頭,走到餐桌前拿起她之前燒的水倒了一杯喝起來。
好像無話可說了,空氣中有浮躁的因子在飄動,沐輕抓了抓頭發(fā),略顯局促道:“那總監(jiān),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又是這句,陸析澤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拿著玻璃杯側(cè)頭看她:“名字。”
“啊?”沐輕一時摸不著頭腦,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問她叫什么,“你可以叫我Sativa。”
“中文名字。”對方似乎有些不依不撓的味道,而她不知怎的不太想告訴他自己的全名,正想著怎么說,手機(jī)再次響起來,她慌忙接起:“媽,下班有點事耽擱了,馬上回來,吃的,嗯。”
掛斷電話,發(fā)現(xiàn)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時間她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了,深吸口氣,硬著頭皮說道:“不打擾你了,先走一步。”
“告訴我你的名字有多難?”陸析澤打斷她的話,聲音已然不耐,“我總要知道來我家的是什么人。”
刻薄,沐輕聽著他的話腦中忽然閃過這個詞。
“怎么?”陸析澤就著杯子過了一口水后繼續(xù)注視她,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這個再次遇見的人,是她從今以后的上司,沐輕對上他的視線,努力穩(wěn)住聲線:“宋沐輕,我叫宋沐輕。”
最后一個字落下,陸析澤已經(jīng)踱步到她跟前,低下頭,銳利的眼神落在她臉上,似詢問又似疑惑:“宋沐絮是你的誰?”
突然的靠近,她后退一步,說道:“我過去的名字。”
“什么意思。”
很難回答的四個字,她不可能跟只第二次見面的人去談?wù)撟约旱牟∏椋韵乱庾R的抗拒連帶著對他的稱呼都改了,“陸先生,如果你認(rèn)識宋沐絮,很抱歉她不記得你。因為忘記了所有包括她自己,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沒有過去的人,我叫宋沐輕。”
“失憶?有意思。”
―――
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沐輕長嘆一口氣,短暫的交鋒,她又一次不明原因地落荒而逃,這次干脆什么話都沒接直接走人了。
他最后說有意思的時候,顯然是不信她的話的,露出的神情也著實耐人尋味。不過撇開他對她不可測的態(tài)度,以及看上去一副冷冰冰難以親近的樣子,家里居然布置的那么溫暖,任誰都會出乎意料。
沐輕把玩著手機(jī)殼上的透明鉆飾,胡亂猜測,是她嗎,那位美人小姐,他們結(jié)婚了?那是他們住的地方?所以才會那般有家的感覺?
真是細(xì)致入微的一個人。
車子一個顛簸,將她飄遠(yuǎn)的神思拉回來,她在想什么,他結(jié)婚與否與她何干。
沐輕閉了閉眼,似乎遇見那個人,她的行為思想就不太受她自己的控制。
酒店式公寓內(nèi),陸析澤將最后一口水飲盡,放下杯子,左手滑入袋中,緩步走到落地窗前,古水不驚的眼底難得浮出一些情緒,表情莫測地看著外面的夜景。
這五年,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然會把自己搞到失憶。原以為不聞不問是最好的結(jié)果,然而她這樣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以完全不認(rèn)識他的姿態(tài),叫他怎么裝作看不見。眼前浮現(xiàn)她剛剛倔強(qiáng)的神情,一句“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沒有過去的人”就可以將過往的一切悉數(shù)抹去。
他狠,她比他更狠。
在窗上靠了會兒,陸析澤走到一邊的躺椅前坐下來,身體往后仰躺在椅背上,領(lǐng)口的襯衫扣子早就被解開,松了松系在衣領(lǐng)下的領(lǐng)帶,眉眼間難掩連日來舟車勞頓的疲憊。
掏出手機(jī)撥了一串號碼,對方剛接起他就直切主題:“幫我查一個叫宋沐輕的女人五年里所有的資料,越詳細(xì)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