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7日凌晨三點多鐘,顧宸一個人在宿舍里睡覺,迷迷糊糊中,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那是大學畢業后的第二天,宿舍里除了他留校做項目,其他人已經陸續離校??帐幨幍乃奚崂?,手機一直固執的響著,他翻了一個身,從枕邊摸出手機,黑暗中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鄢然的電話號碼。
他的意識瞬間就清醒過來,她應該是到了南京,飛機在十點半降落,大概是晚點了吧。他懊惱的拍了拍腦門,說好的等她電話,結果自己竟然睡著了。待會免不了要被她責備,想到這,他一陣苦笑。硬著頭皮接通了電話,“請問你是顧宸嗎?”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他有點疑惑,“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鄢然的父親……”對方的聲音蒼老而悲涼,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欲言又止。
“叔叔,您好!鄢然怎么了?她的電話怎么會在您這兒?”顧宸的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鄢然一個人去了南京,她的手機怎么會在遠在千里之外的父親手里?
“然然……她出車禍了……”說完這句話,電話里一陣沉默。
“什么?她……怎么樣?”這個消息,就像一聲驚雷,顧宸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走了?!彪娫捓锏穆曇敉钢唤z蒼涼。
“她,走了?我不相信,昨天我們剛剛分手,她怎么可能……?我要去看她?!鳖欏芬种谱刃牡谋矗穆曇粑⑽⒂行╊澏?。
“不用了,然然在車禍中面部受傷,她……臨走前特意交代,不希望你看到她最丑的模樣,這是她最后的遺愿?!彪娫捓锏穆曇羟逦徛?,每一個字,就像一把尖刀,扎進顧宸的心里,他幾乎要窒息了。
“好……我尊重她的……選擇。”顧宸的聲音低到自己都快聽不到了,他拼命壓抑即將噴薄而出的淚水。
掛完電話,在空蕩蕩的宿舍里,顧宸抱著頭,失聲痛哭。他的神經幾乎要奔潰了,往事一幕幕從眼前閃過,此刻,他有一股強烈的愿望,隨她而去。
他無法相信,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從他的生命里,徹底消失了。就在十幾個小時以前,她還站在街角跟他告別。沒想到,她遠去的背影,竟成了永別。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正如他的世界,“然然,然然”,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喚她的名字。
可是,那一聲甜甜的“嗯”他再也聽不到了。他靜靜的看著窗外,腦子里一片茫然,“然然,天堂里沒有車來車往,你一定要好好的,做一個快樂的吃貨?!?
“然然,對不起,今生不能陪你終老,來生,我一定做到。不,來生必須我先離開,這樣的痛苦,我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不知不覺間,天色微明,太陽從天邊一點點的升起,淡淡的晨曦照在窗戶上,泛出迷人的光輝。窗外的海棠樹上傳來了小鳥的叫聲?!叭蝗?,這樣美麗的清晨,你再也看不到了,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塵世間所有的美麗我都會寫成日記,每逢清明,讓它化作一縷輕煙,隨風飄到天堂,然然,你一定會收到吧?”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顧宸就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他,像一座雕塑般坐在床上,除了眼睛依然轉動,看不到任何生氣。
“顧宸,開門啊,太陽照屁股了?!?
“顧宸,你沒事吧?”
“顧宸,你再不開門,我就破門而入了?!?
王浩宇正要抬腿的功夫,門開了。顧宸出現在了門口,頭發凌亂,臉色蒼白,眼神呆滯,整個人就像一個木偶,沒有一絲活力。
“你怎么了?昨晚還好好的,媳婦不在,魂都丟了?還是打光棍好,赤條條毫無牽掛?!笨吹筋欏返臉幼?,王浩宇一進宿舍就忍不住打趣他。
“浩宇,然然,她走了。”顧宸的眼神里透著深深的悲涼。
“我知道,過幾天不就回來了嗎?也是,小夫小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哥們陪你待半天,下午我也該回老家了?!蓖鹾朴钆牧伺念欏返募绨?,以示安慰。
“她,再也回不來了?!鳖欏范ǘǖ目粗巴?,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什么意思?”看到顧宸的表情,王浩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昨晚,她出了車禍……”顧宸眼角含著淚花,他抬頭看著天空,盡量不讓眼淚留下來。
“在哪?南京?”聽到這個消息,王浩宇心里充滿了震驚。
顧宸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王浩宇沒有追問,轉身出門,五分鐘后,他幾瓶啤酒和一袋零食走了進來?!靶值?,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舍命陪君子,今天,我們一醉方休?!?
顧宸一瓶一瓶的喝著酒,酒精隨著血液一點點的流遍全身,他的意識開始慢慢模糊起來。
“顧宸,兄弟我下午就要回南京上班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以后,有用得上兄弟的地方,盡管開口?!蓖鹾朴钆阒欏?,一點點喝酒,醉眼朦朧中,他的眼睛也開始濕潤了。
幾瓶酒下肚,顧宸的腦子昏沉沉的,王浩宇扶著他躺好。他輕輕的關好門,走了出去。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顧宸睡了過去,直到傍晚六點,他才從睡夢中醒來。意識,開始一點點的清醒,他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
手機滴的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下意識的打開手機,王浩宇的短信,“兄弟,好好保重,我走了,書桌上的那把吉他,留給你,做個紀念。”
顧宸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桌,那把限量版的馬丁吉他正靜靜的躺在他的書桌上。那是王浩宇的心愛之物,上面有著名歌星S的簽名,他從來不肯讓別人碰。他也只是在大三那年,有幸彈過一次,音色純正,品質一流,比他的吉他不知要好多少倍。
那把吉他,雖非他所有,但對于他而言,有著非凡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