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待墨汐桐蘇醒時,天已接近亮透。
她睜開眼,支吾了一聲,只覺得渾身不適,口干舌燥不說,似乎連每一寸肌膚都帶著疼痛感。
昨夜都是日此真實……
良久之后,墨汐桐習慣性開口喚道:“秋兒。”
秋兒是隨著她來到府內的,也是她的陪嫁丫鬟。
“小姐你醒了啊,需要先沐浴么?”秋兒聽到喚聲,跑了過來。
墨汐桐點點頭,撐起身子問道:“好。”
“小姐,王爺的貼身丫鬟冬菊正在外面候著小姐呢,小姐你看……?”秋兒扶著墨汐桐起來說道。
“快點請她進來吧。”墨汐桐換上素色長衣,趕緊對著秋兒說道。
冬菊拿著一些補品放在了桌子上,對著墨汐桐俯身尊敬地說道:“夫人,奴婢冬菊,這些是王爺吩咐給你送來的補品。明日便是歸寧日,夫人有什么需要特別置辦的,可以交代給我。”
“不用那么客氣,沒什么要特別置辦的,勞煩了,待我謝過王爺。”她溫婉地回復冬菊道。
抬頭瞬間,她見到冬菊的眼神里帶著些若有若無的寒意,這個丫鬟不簡單。
“是的,夫人。”冬菊點頭,走出了房間。
冬菊走后,墨汐桐呆呆地看向窗外,明日又會鬧出怎么樣啼笑皆非的事情來?
“小姐,冬菊姐姐送來的東西里,居然有筆墨紙硯,她怎么知道你喜歡這樣,真實細心。”秋兒開始整理起桌上的東西對著墨汐桐念叨著。
“畢竟是王爺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要細心些的。”墨汐桐說完,轉過身,見秋兒把那些宣紙和筆擱在一旁地木臺上,不由得走了過去。
“我來研磨。”
許久沒有寫字,她的手上凍瘡雖然化膿了,拿起毛筆,還是帶著些痛,不過墨汐桐素來沒有那么嬌弱,強忍著痛在紙上寫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你的字強勁有力,倒不像是一個女子寫出來的。”一個聲音在墨汐桐后面響起。
她手一抖,轉過頭,見王爺站在她的身后,趕緊福身低頭道:“臣妾參見王爺。”
炎煜點點頭。
“咳咳,咳咳……”他還想說點什么,卻猛地咳嗽,一口鮮紅的血噴在墨汐桐落筆的白色宣紙上,顯得觸目驚心。
那個離人的離字上沾染了鮮血,像開出一朵花般地殷紅。
墨汐桐連忙上前,用手扶住他,攙扶著到凳子上道:“王爺,請大夫來看看吧?”
炎煜抿起唇,漆黑的眸子看向墨汐桐,自嘲得笑道:“不用了,快死之人,還用得著什么大夫。小的時候,看過的御醫還少麼?”
他的聲音云淡而風起,好像如同只是說了些家常之事罷了。
墨汐桐還是垂著頭,不知道可以說些什么。
昨夜,他們兩個雖已經有過了肌膚之親,但是現在他們倒像是兩個完全沒有話題的陌生人一樣,相敬如賓。
良久,炎煜感覺好轉了一些,便起身,走向那副字,嘆氣道:“這副好字倒像是被我毀了一般。”
“王爺……”墨汐桐搖頭道。
卻見炎煜提起了手中的毛筆,輕輕地在宣紙中勾畫了起來。
很快,他放下了筆,若有所思地轉過身對著墨汐桐道:“你的詞雖好,卻溢滿了憂愁,不知道這梅花可否配得上?”
墨汐桐湊過了頭去,并沒有發現此刻她和炎煜是挨地如此之近。看向那幅畫的時候,她儼然是驚呆了。
那鮮血在他的勾描下如幾朵逼真的梅花,栩栩如生,而花瓣如同一些散亂地碎末,飛灑在畫紙地每一個角落。這些點綴襯得那些字更加地蕭索而凄楚,血腥味像是已經進入鼻間。
墨汐桐的眼圈一下字就紅了。本就是一首離別傷感詩詞,她的夢中人不復,加上這些梅花,好像憂傷中又帶著點傷痛,直入人心。梅花沒有方向,卻傲骨。
他簡單的幾筆就可以把本已經殘敗的紙,裝點地如此妙趣。炎煜,到底還有多少事情她不曾知道!
“猶為離人照落花,離人?落花?”炎煜讀著詞,不嚴不發,手里還留著握著毛筆的味道,只是看向墨汐桐的眼神卻是凌冽了幾分。
“王爺,妾身,妾身只是思念家人的緊,才寫出這樣的詩詞,沒有其它意思,希望王爺不要怪罪。”墨汐桐一驚,連忙道。
她仿佛在炎煜的身上看出了幾分憂桑感,卻在一剎那間,他的脊背挺立著,給人莫名地嚴肅感。她蹲在地上,垂下頭。
炎煜蹲下身,將墨汐桐扶起道:“沒什么,想家倒是無可非議的。左相府的子女果然厲害,聽說相府可是有門滿京城的才女,是說你嗎?”
“不是,是妾身的姐姐墨云。”嘴上雖然那么說,心里,墨汐桐冷冷地哼了起來,眾人只道她姐姐墨云文采極好,殊不知,門滿京城的才女的詩詞都是大夫人用銀子向文人墨客買來的。
炎煜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問道:“你也不賴,還學過些什么?”
“回王爺,不曾學過些什么,謝王爺謬贊。”她的手里已經溢滿了汗,總覺得和炎煜之間像是隔了一堵墻,退不出靠不近。
像是兩個都帶著面具的人,只有起碼的疏離和客套。只是他們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那日在街上的事情。
“不用這些虛禮。”炎煜扶起她回復道。
他的骨節抓著她的手,墨汐桐還沒有緩過神,只聽見炎煜繼續說道:“明日我有事,歸寧可能不能陪你去,你還缺什么,盡管和菊兒說就好。。”
“王爺請自便。”她的眸子卻是暗了下去,明日就像是抹不去的夢魘,縈繞在心頭。她早就料到他不會去的,又有什么可以難過的。她會一個人面對,笑著面對!
炎煜點了點頭,看了眼墨汐桐道:“代我問候下左相。”
“是。”墨汐桐低下頭應允道。
兩人的話到這里又斷了下來。
炎煜兀自坐下,拿起茶壺,往杯子里倒了口水。面前的女子寵辱不驚,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一般,她怎么會是道士口中拯救他之人呢?真是荒謬!
想到這里,他不由地又多打量了她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