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然間暗了下來,烏云滾滾,月亮迅速被掩藏在烏云之后。一道閃光,緊接著一聲清脆的霹靂,雨點,爭先恐后地落到了人間。那飄潑大雨,如天河決堤,將所有的水傾注到了人間。
狂風咆哮著,猛地把門打開,摔在墻上。大雨猛烈地敲打著屋頂,沖擊著紗窗,奏出激動人心的樂章。
江水盈住的屋子開始漏雨了。外面的大雨,經過那層磚瓦的過濾,到了她的屋子里,已經變成了小雨。那雨水,猶如一條條小溪,潺潺流下。
“這可怎么辦?”江水盈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端來一個銅盆,開始盛接雨水??上?,漏雨的地方不止一處,一個盆子哪里夠呢?
江水盈借著微弱的燭光,四處檢查了一下:“不行,還得找萍姑姑。”她拿起一把大紅的油紙傘,提著燈籠,輕輕地走出了門。
此時夜已經深了,她輕輕地敲著萍姑姑的窗戶:“萍姑姑,萍姑姑!”
“什么事?”萍姑姑被從周公的懷抱中給硬生生拉了出來,未免有些不滿。
江水盈微微笑著說:“萍姑姑,我的屋子漏雨了。”
“明天再說吧!”萍姑姑聽出是江水盈的聲音,就更不在意了,“你總不能讓我大半夜的找人給你修屋子吧。先回去吧,天亮了再說!”
她重重地翻了個身,嘴里低聲咕嘟著:“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誰不知道江家窮得叮當響。”
此時她早己知道,劉公公根本就沒拿到賞錢。既然身為副總管的劉公公都沒有拿到,她就更沒希望了。所以,她對江水盈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她才不會對一個窮丫頭感興趣呢。
“這……”江水盈咬了咬嘴唇,斷然轉身離開了。
她并沒有回到那間漏雨的屋子,只是眼中噙著淚水,撐著紅紙傘,輕輕地走出了院子。天已經非常晚了,她不想去打擾柳依依,生怕會給她帶來麻煩。
由于雨下得非常大,值夜的太監們早就找地方避雨去了,并沒有人看到她走了出去。
她輕輕地踏在濺著水花的青石板鋪的小路上,借助著燈籠微弱的光芒,來到了一處水榭。這處水榭,位于御花園一角。穿過不遠處的角門,就是一座佛堂了。那座佛堂,是太后誦經理佛的地方。別說是晚上了,即使在白天,這里也很少有人的。
“風來水榭?!苯粗翌~上的四個字,淡淡一笑,“緣,真是妙不可言。想不到十年之后,我會再次來到風來水榭?!?
她輕輕地走進了水榭,收起了紅紙傘。
這水榭四周雖然沒有墻,但是頂部卻比她的屋子強多了,至少不漏雨。幸而老天眷顧,吹的是東風,雨并不能被風吹進水榭。
江水盈放下燈籠,從腰間取出了那支紫玉簫,輕輕地撫摸著。
這支紫玉簫,是在她六歲那年,一位白衣少年所贈。正是十年前的那次進宮,她不僅遇到了柳依依,還遇到了一位少年。那少年,眼睛比夜晚的星星還要璀璨,那襲白衣,比冬天的雪還要白三分。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顰一笑間,光芒四射。他身上,閃爍著讓人不敢直視的高貴光芒。他的頭發,比夜還要漆黑,比綢緞還要柔軟。甚至他腳上的那雙鞋,都似乎散發著淡淡的貴氣。當然,他身上的貴氣,并不是那身錦衣賦予他的,而是他,賦予了它們。
當年在御花園,也是在這風來水榭。她見到了那位幾乎可以堪稱完美的少年。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被一老太監給叫走了。從那以后,那個少年的身影,就一直在她夢中浮現著。
“他應該是哪位王爺吧?”江水盈輕輕地撫摸著簫。
她輕輕地將簫放到唇邊,慢啟朱唇,吹奏了一曲《雨霖鈴》。美妙的簫聲,在雨中回蕩著,顯得格外空靈凄美。
“是誰在吹簫?”一黃衣男子正在不遠處的佛堂祈福,他聽到這宛轉悅耳的簫聲,心不禁一動,“好像是用波斯國進貢的紫玉簫吹的!”
這男子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有著一雙如古井之水般深遂的眼睛。他拿起一把黃傘,尋覓著簫聲,漸漸來到了風來水榭。
遠遠地,他看到一粉衣女子的正背對著他,在輕輕地吹簫。那女子,有著一頭如被天水洗過的烏黑長發,身姿裊裊婷婷,如三月楊柳。微弱的燈籠光芒灑在她的身上,為她憑添了幾分纖塵不染的味道。
“是仙子下凡嗎?”黃衣男子癡癡地看著。
在夜雨中,這女子那削瘦的身姿,越發顯得柔弱不堪了。他不禁涌起一股沖動,想將她擁在懷中,替她遮風擋雨。可是,他又不敢,生怕這驚飛了這仙子。
“皇上,您怎么到了這兒?”一個瘦得跟麻桿兒似的老太監氣喘吁吁跑了過來。他的年紀應該很大了,連頭發都泛著銀光。
原來,這黃衣男子正是當朝皇上——蕭天佑。太后這兩天身體微恙,所以他便在佛堂替她祈福。蕭天佑并不是太后所生,生母只不過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采女,是嬪妃中地位最低的。在他剛出生的時候,生母便撒手人寰,他便由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撫養。他們之間的感情,遠遠勝過了親生母子。
一曲吹罷,江水盈無意間聽到了身后有人說話,她連忙拿起雨傘,匆匆離去。
蕭天佑笑了笑對那老太監說:“沒什么。朕這就回到佛堂,繼續替母后祈福?!?
他的目光不由得又飄向了風來水榭,可是,雨中的風來水榭,空蕩蕩的,并無一人。
“何公公,剛才你可否看到這水榭中有人呢?”蕭天佑問。
何公公笑著搖搖頭:“哪里有什么人呢?這三更半夜的,又下這么大的雨,誰會沒事到這水榭來呢?”
“那,你可否聽到一陣簫聲?”蕭天佑的目光在四處尋覓,在尋覓那個仙子般的姑娘。
何公公年紀大了,本身耳朵就有點聾,再加上這么大的風雨,他更就聽不見了。他搖搖頭:“哪里來的簫聲呢?誰閑得沒事大半夜在這吹簫?”
蕭天佑的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
“難道,剛才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覺?”他搖搖頭,“不,不是的!即使那女子所用的簫不是那支紫玉簫,但是,她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的!朕一定要找到她,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