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并作十分春
- 公主心計
- 千斛明珠
- 2243字
- 2020-10-23 20:28:35
四月初發生了一件事引得人心浮動。廣邰御史蕭皖南酒醉,夜路侮了酒家女,事畢揚長而去。酒家女不堪受辱,懸梁自盡,其父在手心發現了一枚精致貴重的腰佩,刻有蕭皖南三字。于是悲憤之下,一紙訴狀告上衙門。
這事原也簡單,根據趙國的律法,蕭皖南毀了女子名節在先,使得女子喪命在后,理應問斬。可糟糕的是,蕭皖南也并非無名之輩,他的表姐乃是當朝皇太后,蕭氏。
蕭氏賢惠溫婉,一直為先皇所敬重,即便寵愛妃嬪無數,對蕭氏也是極有感情。先皇病逝之后,蕭氏心灰意冷,常伴青燈古佛為先皇為趙國祈福,不問朝政之事,也極少出其宮殿。可是,即使如此,她的影響力還是在的。既要兼顧上頭的顏面,又要不失民心,處辦這件事的官員幾夜未眠,斟酌再三,將此事字句上稟了平安。
平安自然是要依律處置蕭皖南。不過蕭皖南在朝中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平安一放話就遭到了朝中大人的聯名上書,道蕭皖南多年來盡忠皇上,立下不少功勞,酒后失德實在是無心之失,應當從寬處理。
“長公主,不是還有邵大人和洛將軍沒有上書嗎?”鴛鴦見平安看完奏折之后的臉色實在難看,便道,“想必他們兩位一定是不贊成從寬處理的。”
屈指而敲,平安淡淡笑了一聲。“自然。”蕭皖南仗著是皇太后的近親,素日行事說話均帶著幾分張揚跋扈,而朝臣顧忌之下也是幾多容忍,更是使得他氣焰囂張。這一次會有聯名上書,卻是因為幾位大臣和蕭皖南走得近,難免有些把柄握在他手里,生怕蕭皖南知道無人替他出頭,狗急跳墻之下將一切抖落。
洛鳴和是武將,最是看不得這些仗勢欺人的事,他不上書也不發言,想來是想看看她究竟會如此行事了。而邵東閣,他的心思.......
窗外的剪影,是四月繁花。梅花早就謝下,換了緋紅的桃妝,春光融融中一樹一樹彤彤而開,宛如朝霞。景色倒好,可惜花色太浮夸了些。
此時的方梓書正在太傅府問策:“太傅,你說這件事情應該如何是好?”他是極為厭惡自己名義上的表舅的,為人張狂,行事放浪,不過是仗著有母后做后臺。連見到自己,恭敬的禮儀也是十分欠缺。眼看安分了好幾月,眼下又做出這等事來,真是天理難容。
“皇上何必著急。”薛含意淺淺一笑,將他手里的文章拿過來讀,口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何況......”
“何況什么?”
“犯事者為蕭氏族人,皇上可以為皇太后會坐視不理?”蕭氏能夠在皇宮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女子,她當然明白出了這事對蕭氏一族的影響。蕭皖南犯事而不治,世上定然要道蕭氏獨大,將來要再將蕭氏子弟安排進朝堂,可就不是容易之事。
棄卒保帥。這個道理蕭氏一族不會不懂。
方梓書有些猶豫:“可是,母后自從父皇病逝之后就一直呆在鳳藻宮沒有出來一步。朕怕的是,她......”母后將自己封閉在鳳藻宮之后,他至今早晚請安也不曾進過鳳藻宮,只是在門口遙遙一揖。只因母后身側的青雪姑姑告訴他,母后要清修,不想被打擾。
薛含意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他寫就的文章上,有著淡淡的贊許。這個少年天子,聰慧靈敏,聞一知十,如今的文章已然有幾分大家風骨了。
“長公主準備怎么辦?”鴛鴦替她換了茶水,有些擔憂地問。
平安端茶,茶水的霧氣裊裊而生,撲了一面溫熱。她淺淺啜飲,回答得倒有幾分淡然,眼底的薄冰之下暗暗有泉流涌動。“這件事,恐怕有人比本宮更急......”
“長公主,內監帶來皇太后鳳諭,請長公主去鳳藻宮一見。”外間侍奉的小宮女蓮步姍姍,進來福了一福說道。
“皇太后?”不是說皇太后伴于佛前,不見人的嗎?鴛鴦一愣,等看見平安眼里那一抹微光,當下便明白過來她方才說的比她更加急著處理這件事情的人是誰。
“你不必隨我進去,在這里候著。”到了鳳藻宮門口,平安轉身對鴛鴦道。
“喏。”
還沒有入殿,紫檀的濃香便纏繞在衣袖了。木魚聲音嘟嘟,一聲一聲緩慢而鎮靜,隱約聽見誦經之聲。平安只瞧見一個背影,發上無釵無簪,身上衣飾也簡樸異常,身上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矜貴之氣。她身側的宮女約莫雙十五,容貌美麗更添了成熟和穩重,見平安入殿來,不慌不忙地提醒跪在佛墊上的人,聲音淡定而溫和:“皇太后,平安長公主來了。”
手里轉動的佛珠停頓,誦經之聲暫歇,正閉目的女子睜開了眼睛。眼中的光溫和卻帶著隱隱的銳。并不是鋒芒畢露,叫人一見便覺得難受的銳利,而是淡淡的,藏在眼底,只是一瞬間便閃過卻帶著威嚴。
“平安見過皇太后。”平安施禮,聲音淡淡,態度恭謙,“不知道皇太后找平安,所為何事?”
“不必多禮。起來吧。”蕭氏站起身子轉向她。秀美而端莊的臉上是被經書融化的平和,“如今你身為監國,諸事繁忙,哀家本來也不愿打擾你。只是,近日有一樁事,哀家實在放不下心。”
“皇太后所指,可是......”平安頓了一頓,慢慢說道,“廣邰御史蕭皖南蕭大人?”
“正是。”蕭氏的聲音很緩和,仿佛討論的不是自家親人的死活,而是博大精深的經文。“蕭皖南雖然是哀家的表弟,但是他犯了法,也沒有理由赦免或者寬恕。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他害了一條命,自然要為自己的惡行恕罪。哀家是個婦道人家,不便干涉朝政,但是請長公主你依法辦理,不必看任何人的顏面,聽任何人的求情。”手里圓潤的佛珠輕輕地轉起來,仿佛一個輪回。
“平安明白。”平安垂眸道,“請皇太后放心,平安一定,還百姓公道。”
蕭氏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用完了說話的氣力,重新跪回墊子上誦念經書。平安便輕聲退了出來。青雪道:“皇太后,長公主已去。”
蕭氏閉著的眸眼睫微微一顫。
三年未見了,她還是和剛剛來的時候一樣,冰冷冷不近人,眼底的疏離雖然淡了一些,卻也沒有消除。先皇將監國的重任交給她,心中所想已經無處可考,但是她可以肯定在趙國為數不多的皇家子弟中,再也找不出如她這般淡然卻逼人的氣魄。
她的來歷......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