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落了座，容月收回目光，心中兀自思量。

忽然感到身側的氣氛不對，容月側頭，難得地看見神情失落的皇甫辰。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身披狐裘容妝華麗的女子，垂眸斂了目光，似有幾分躲避之意。

“真是有趣的緊，那便是你的‘顏兒’？”容月貼近皇甫辰，仿佛與之親密耳語，目光卻始終不離那女子，“她可真是愛你呵，生怕被你的好皇兄看出什么，不肯回應你一絲一毫。”

朱顏的美不遜于“容月”，可惜染上了過重的脂粉俗氣，反叫容月對她少了幾分好感。容月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在她看來那些胭脂水粉簡直就是破壞自己的肌膚，一向清爽慣了，她的臉上是容不得任何異樣味道的。

朱顏么……容月自然不認為這個女人真的愛皇甫辰。若是愛皇甫辰，她如此盛裝出宴又是給誰看呢？垂目斂神色，怕是愧對。

而皇甫辰也該想到了這點，才會失落。

“我，”皇甫辰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此刻他與容月相距極近，女子如蘭的氣息噴薄面上，皇甫辰的心忽就恍惚了一瞬。

容月只以為皇甫辰因朱顏而心神煩亂，又笑道，“百官之宴也要帶著你的心上人，你皇兄也很喜愛她嘛。”能叫一個女子果斷拋棄舊愛，皇甫軒，果真夠狠啊。

在容月看來，他將兄弟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

容月重新坐正身子，滿意地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愈發幽暗的目光。這場鴻門宴皇甫軒為她而備，她理應好好回禮。

方挑了一塊金酥肉，忽有琴聲響起。十幾個舞姬盈盈前行，恭敬地拜了禮，便舞了起來。

這些女子面容姣好，又是受過了專門的教導訓練，舞姿極美。編排的舞也是容月從未見過的，容月索性邊品嘗美食，邊饒有興致地觀賞起來。

容月年幼時是學過舞蹈的。天資極高的原因，還曾得過獎杯。后來因為身負深仇，才不得放棄她那些繁多的興趣，專心習武。如今見著這些舞姬們的歌舞，容月原本冷淡的心忽就鮮活起來。

若爸媽不曾被人所害，如今的自己，不知是否仍會愛唱歌跳舞，嬌憨地粘著爸媽？

容月思緒恍惚間，舞姬們這一支舞已緩緩落幕。真正的戲，也終于開始了。

“吾皇圣明，右相大人沉冤得雪，皇上未失賢臣，實為佳事。”

不消片刻，便有一方挑起了話頭。容月聞聲尋人，只見著一個方及弱冠的男子，巴結討好的神色明顯寫在了臉上。

容月抿嘴一笑，這男子怕是新晉的小官，只想著拍馬，尚不知曉自個兒一番話，將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卿此言甚解朕心。”皇甫軒含笑點點頭，仿佛心情真的不錯，“前些日子確實委屈了容卿，所幸朕未失卿賢臣，當賀。”

“皇上重愛，臣沒齒難忘。”容霸天恭敬道。

“吾皇圣明！”

耳邊充斥著異口同聲的稱贊，容月不屑地轉了視線，沒料正撞上了朱顏的目光。那一雙美眸里盛著幾分驚訝幾分敵意，極是復雜。容月卻沒有絲毫介意，只淡淡一笑作了回應，平靜無波的態度更叫朱顏心生疑惑。

“皇上，方才的舞妾正看在興頭，怎知這般短短結束了。”朱顏身旁容妝妖艷的女子嬌笑著開口，“妾好想再看一會兒呢。”

“蘭貴妃莫鬧。這百官之宴的戲目都是早就排好的，待會兒的戲目想來必然更要精彩。”皇后陳氏含笑開口，聲音溫婉沉靜又不失威嚴。

“皇后娘娘說的是。”蘭貴妃嗤笑一聲，卻是分明沒有將陳氏看在眼里，“只是本宮見了舞姬們的舞，又想起云王妃自幼善舞，不知比起這些舞姬可是更美。”

她對皇上聲音嬌媚地自稱妾，卻在陳氏面前用了本宮。

“胡鬧。”皇甫軒終于姍姍發話，容月卻聽不出他有半分斥責蘭貴妃的意思，“那些舞姬如何與云王妃相提并論？蘭兒，你這番話，真是不知深淺了。”

“皇上，妾知錯了。”蘭貴妃嬌笑著向皇上討饒，“妾是個直腸子的，一時口無遮攔，云王妃可莫要見怪。”

容月本是冷眼看戲的，聞言落落一笑，“臣妾豈敢。貴妃娘娘若是喜歡，臣妾愿意獻上一舞。”

這蘭貴妃與皇甫軒一唱一和，駁她顏面的意圖甚是分明。容月勾唇一笑，將她比作舞姬？倒是新奇。

“你……”自打蘭貴妃將話頭轉到容月身上，皇甫辰便有些不滿，礙著自個兒皇兄的面子只忍住未言。而容月這般爽快地獻舞，顯然自己扣上了“與舞姬相提并論”的頭銜。皇甫辰既疑惑又無奈，見容月眼中的精光他便曉得，容月已然有了計謀。只是她率先貶低了自己身份，他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罷。

“哦？”蘭貴妃掩唇笑道，“難得你如此心思，本宮自然很是喜歡。”

“貴……”

“既然如此，臣妾斗膽，請娘娘共舞一曲。”容月迅速接過蘭貴妃的話，不給容霸天插話的機會。她嘴角上揚，逼人的氣勢忽地釋放出來，在場之人竟都震懾了一瞬。

這般耀眼的光華，卻不像是一個柔弱女子會有的。皇甫辰想著，唇邊不覺也染上了笑意。

“共舞？”蘭貴妃愣愣重復一遍，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美眸大睜，“你叫本宮與你共舞？！呵，你當本宮是那些下賤的舞姬！”

容月故意冷了臉色，反問道，“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也是為著討娘娘喜歡，方同意舞上一曲。如此，娘娘可是將臣妾看作了舞姬？”

“你……”蘭貴妃結舌，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蘭兒，朕也許久未見過你的舞姿了。”皇甫軒溫潤笑著，眼神卻是冰冷的。

“皇上……”蘭貴妃聞言委屈地瞪大雙眸，她知道皇甫軒說過的話從沒有收回的時候，只好憤恨道，“好，本宮便與你共舞一曲。”

容月回視皇甫軒。不卑不亢的態度，更使高高在上的皇帝神色莫測。

你辱我顏面，我自然不能叫你安生。容月起身去換舞服，直接無視了蘭貴妃意欲殺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