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房出來時，正好撞見抱著一堆水果回來的陳姨。她看見林玦，顯得很是熱情，滿臉堆著笑，只不過可能因為怕吵到病房內的盛正守，聲音倒是很低：“林小姐，要走了？”

林玦點了點頭，也對她笑：“恩，還有些事。”不知怎的，對于在盛正守手下做事的人，她都抱著一絲說不出的同情，也許真的是下意識將他想象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她仿佛有些失望的樣子，垂下眼睛，像是自言自語：“盛先生難得允許朋友來看望他，怎么就走了呢？”

林玦有些愕然，雖然剛剛盛正守有叮囑她不要告訴別人他生病的事，也能想象盛正守的冷漠疏離，只不過連朋友的探望都要拒絕，她實在不敢想象他到底自我到了什么樣的程度，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沒有朋友的。

那么，杜衛呢？

沉思了一會，方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只能微笑著同陳姨解釋：“其實我不是專程來看盛總的，只不過湊巧來醫院體檢，撞見他發病而已。”

“哦。”陳姨有些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只不過這種恍然之中，卻又好像還帶著點絲絲疑問。

林玦也沒有太多心思說太多，況且盛正守就只與她們隔了一道門，難不保他不會聽到這番對話，言多必失這個道理，她一直都懂。

禮貌性地同陳姨道別，林玦離開了醫院，也不再去想那病房里的人到底會怎樣。

一個周末，休息的不錯。回到工作崗位，還算神清氣爽。

林玦自然沒有向一干同事興沖沖八卦一番盛正守生病住院的消息，甚至也沒有去拐彎抹角問一問杜衛。實際上，她懷疑他沒準已經出院了也不一定。

管他呢！

快到中午時，忽然接到杜衛的電話，才發覺他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辦公室，而他在電話里迎頭就是讓林玦一頭霧水的話：“你昨天那粥是在哪里買的？店名叫什么，我怎么沒看到？”

“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你昨天看盛總時，給他買的那什么山藥粥。”

林玦想了想，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卻又有些疑惑，于是問他：“你在醫院？”

“嗯。”他回的倒是稀松平常，語氣有點調侃的味道，“正當跑腿的給大老板去買粥呢。”

“哦。”她點頭，忘了自己是在講電話，他并不會看到她的回應，又想起粥的事情，便具體給他說了店面的位置。

下午，杜衛沒有來辦公室，林玦猜想他大致是在醫院，至于是不是在獻殷勤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上司不在，也落得自在。雖然就目前看來，杜衛和嚴苛二字還絲毫扯不上關系。

時間過得不快不慢，工作做得不好不壞，總之這一天似乎就是這么平平淡淡過去了。

下班的時候，因為手頭還有些東西沒做完，照例加了會班。說實話，比起回家，有時候，林玦更享受加班的感覺，至少有事可做，胡思亂想的時候就少了許多，也就不會覺得有多孤獨寂寞。

等到做完工作，辦公室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收拾好準備走的時候，杜衛竟然匆匆忙忙回來，說是拿東西，又讓她等他片刻，可以順便送她一程。

林玦倒不在意省幾塊車費，何況和異性上司走太近，難免會惹來閑話。不過杜衛個性實在不讓人討厭，她也就是沒什么理由拒絕他的好意。

坐上杜衛的車后，發覺他一直帶著些怪異的神情瞥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實在有些不自在，便開口問他：“有什么事，說吧？”

這些日子下來，林玦和他也算得上熟稔，偶爾也會開開玩笑，說起話來，不再像最初那般客氣疏離。

“我一直在想你和盛正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故意做出困惑的樣子，卻又好像因為是在窺探別人的秘密，有些不自然。

林玦覺得他這個問題真的有些可笑，并且忍不住笑出了聲，反問他：“你覺得呢？”

“他這個人很高傲，一般不會讓人見到他軟弱的樣子，可生病了竟然會讓你去探望他，還對你買給他的粥念念不忘。”

“那你不是也去看他了么？”

杜衛像是怔了一下，聳聳肩：“不瞞你說，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任人唯親。”林玦本來只是開玩笑，卻不料語氣還是有點狠狠的。

他卻并不惱，毫不在意地嗤笑一聲：“要不因為是朋友，我才不會來盛世呢。”他頓了頓，又說，“倒是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朋友，你問他不就得了。”她看向窗外，此時落日的余暉漸漸湮沒在從四面涌上來的夜色里，前一刻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就變得有些蕭落。

“他什么都沒說。”

“那就是什么都沒有了。”她懶懶地回，過了半響，沒等到回應，轉頭瞟了一眼，見杜衛還是一副若有所思不解的模樣，只好又說，“我是在醫院檢查時碰巧遇到盛總的，又正好知道醫院附近有家不錯的粥店，看他不想吃保姆帶的白粥，就自告奮勇去買了份山藥粥巴結上司。”

“這樣嗎？”杜衛仿佛還是有點懷疑，“可是升職的事呢？雖然我沒問過，但心里是一直都有疑問的。”

林玦忽然笑了：“那你認為呢？你認為我和盛總有什么不正當男女關系？然后他是因為這種關系而升職于我？”

“不。”杜衛搖搖頭，也笑，“盛正守不是這種人，公私分明一向是他的原則。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如此重用一個入職不到一年的職員。”

“也許他是看重我的工作能力。”林玦頓了頓，輕輕揚起嘴角，“不太謙虛的說，對于我所從事的工作，我自認能力還算不錯。”

“當然。”杜衛很西式地聳聳肩，“一年之中內零錯誤率，這可能不僅僅只能用還算不錯來形容。”

林玦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微微轉頭看向窗外。

“這只能說明，你在工作中的每一分鐘，都是百分之百的集中思想，或者說百分百的謹慎。”他頓了頓，“我在想你這到底是對工作盡心盡職，還是過于小心翼翼？”

他說的云淡風輕，仿佛只是一瞬間的不經意。

“小心翼翼確實是財務工作者的必備品質。”林玦也淡淡回他。

“是嗎？”杜衛看著前方，“可我覺得細心謹慎才是財務工作者的必備品質。”

停頓了片刻，他忽然又揚嘴笑開：“我好像在咬文嚼字，其實也差不多是吧？”

林玦低低嗯了聲，像是敷衍，又像真的是認同。

車內沉默了好半天，杜衛又才開口：“不管怎樣，盛正守是一個非常公私分明的人，林玦，我想你也是那種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是忠告嗎？

林玦低低笑了笑，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