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整個城市都是冷冷清清的,大街早已被環衛工人,清理的干干凈凈。喧囂和熱鬧是在一瞬間被引爆的,沒有經歷絲毫循序漸進的過程,就像是夜里被點燃的煙花,在點燃引線的那一剎那,不等人有所反應,就已經照亮了整個夜空。
江辭幾人乘車回到學校的時候,校園里已經熙熙攘攘全是跑著去上課的學生,有的甚者手里還拿著剛買來的早餐,一邊跑一邊吃。
從上一學期開始,學校領導就開始明令禁止,早餐不得帶進教室,更不要說在教室里吃了。對于這一禁令,學生們都還是很樂意買賬的,那吃過早餐后,充斥在教室里的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
江辭跟著林慕元幾人,從下了公交就開始一路小跑,江辭跑在最后面,蘇皖也跟在他身旁。原本他們可以不用這么趕的,打了一夜麻將的四人在最后終于熬不住了,說什么也要先睡一會,幸好在最后關頭江辭被鬧鈴驚醒了過來。第一天上課一個兩個人不去,沒什么,可不去上課的人一多問題就出來了。
江辭在跑進教室之前,一直還在擔心上課沒拿書的事情,雖然書還沒有發下來,但就這樣進去教室,江辭還是有些不大習慣,最主要的還是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當江辭進到教室里后,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么的多于,全班三十幾個人,拿書的竟沒有一個,就連拿筆記本的都少的可憐。
江辭還是習慣性的坐到了最后一排,林慕元、顧北、周簡、吳文默以及其他幾人也都坐到了后面,往常他們幾個總是坐在中間位置裝裝樣子,走走形式。
也別小看了這形式主義,往往在最后決定你掛科與否的關鍵,就要看你平時的形式主義,是否到了位。顧北就是這一投機取巧下的最大受益者,沒有誰比他更深諳此道的了。而除了他們幾個之外,幾乎不會在教室最后一排,出現的林語悠和蘇皖,也是跟著坐到了最后。
他們幾個在坐到最后一排的時候,江辭就知道,這‘偵查’的任務,鐵定是落在自己身上了。誰讓他昨晚睡的最早,又睡的最長了。
江辭看著,跟他一起坐在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幾人,不知不覺間,頭腦里就浮現出了上中學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們也會在課堂上偷偷睡覺,從來都不會忘記提醒同桌盯著老師,如果老師從講臺上下來,或者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叫一下自己。那時的他們,可沒現在這么大膽,睡覺時總會做些偽裝。
雖然大家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沒人能夠睡得著,但大家依舊還是會樂此不疲。年少時的我們就像未曾涂抹油墨的白紙,不像成年人那般世故,所有看起來有悖常理的行為,其實都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含義。
就像上課時的偷偷睡覺,傳達給對方的心思里,除了自己對對方的信任外,還有想進一步跟對方結識的意愿,對方點頭也就意味著,他也有這方面的想法。
少年人單純干凈的心思就這樣,通過含蓄的方式展露,通過這種形式展露給對方,也能打消對方的諸多戒備。良好關系的開始總有諸多試探,沒有誰會在一開始,就對另一個人完全打開心房。
下課后,包括江辭在內的昨晚去打麻將的人,都放棄了吃飯,徑直回到宿舍后倒頭就睡。一直睡到晚上,江辭去買了吃的,拿到宿舍招呼舍友們一起吃了晚飯。
江辭看了一會書,又繼續躺在了床上,被窩是青春的墳墓,這話一點也不假,出門混總是要還的,熬掉的一個通宵,至少得用兩天時間來調整。
江辭一直到周三的時候,才覺得身體機能恢復了正常。中午跟著舍友去中心區吃飯的時候,路過操場,操場上不知何時已經搭建了一個舞臺,雖未完全成型,但已經有了輪廓。
就在江辭納悶,學校里搭建這樣一個舞臺要干嘛的時候,QQ群里班長孫濤,適時的發來了通知。內容大體是要求,所有同學晚上中心區操場集合,觀看學校組織的露天文藝匯演。所有人一律不得請假,按時到達指定地點,同時要求班長負責班級考勤。
就在江辭詫異上學還不到三天時間,學校就能組織一場文藝匯演,難道沒有排練,也沒有彩排的時候,孫濤又補發了一條通知。所有節目都是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也就是說晚上參加演出的這些同學,都是提前半個月就已經到學校進行排練了。
他們放棄了假期的閑適,就是為了能精彩的呈現這一場華麗的表演。江辭原本興致平平,此刻也開始有一些期盼了。
久久閑置的小馬扎,總算又有了用武之地,從大一軍訓結束后,它就已經退居二線了。要不是偶爾會在宿舍里用一下,所有人怕都要忽視自己,還有小馬扎的事實了。
人們總是會習慣性的忘記一些曾經出現過,后來時間長了,也沒再出現過的人或事以及物,這是人之長情,也沒必要揪著不放。記憶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衰退的,這是自然進化帶來的必然結果,誰也不會例外。
晚上六點的時候,孫濤又在群里做了一次通知。文藝匯演定在晚上七點,所有大三的學生都必須在六點半抵達操場集合,進行點名。
整個宿舍里除了江辭,其他人都對此毫不上心,都快到集合的時間了,大家依舊在做著自己的事情。每個人都是各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主,那些參加表演的同學,即便是利用整個假期去排練,也不會得來其他人絲毫的同理心。
這是一個不遺余力宣揚個性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最難引起同理心的時代。
江辭與舍友們趕到的時候,各班的點名都已經過半了。由于江辭和林慕元的學號比較靠前,他兩已經被點過了。孫濤在看到他兩的時候,略微猶豫了一下,像是做了個重大決定似的,沉沉的呼了一口濁氣,然后便將兩人原本在點名冊上勾勒的‘×’改成了‘√’。江辭所在的整個班級除了劉彬彬以為,其他人都到齊了。
江辭知道,在節目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別說他們班了,整個會場,都將不會有多少人一直留守到最后。
點完名后,緊接著就是安排各班的區域,畢竟是露天的,有專門的負責這一塊的學生會的人指揮,使得所有人都可以坐下。
江辭所在的班級,分到了一塊最為理想的場地,剛好正對著舞臺正中央。每排四人,江辭特意與蘇皖坐在了一排,與他兩在同一排的還有林慕元和林語悠。江辭和林慕元分別在兩側,他兩將蘇皖和林語悠夾在中間。
幾乎所有的文藝匯演的開場,都是以一段舞蹈開始的,而在舞蹈結束的時候,也就是主持人登場的時候了。每場演出的主持人一般都是一男一女兩位,大型的文藝演出,還會有多位主持人一起主持的。
兩位主持人都是受過專業化訓練的,他們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不管是笑容還是言辭,以及動作神態都把握的相當精確。越是如此,江辭就越是覺得不真實,不真實的東西總是難以貼近人們的內心,人工做作的痕跡越多、越明顯,就越容易引起詬病。
整場演出,江辭最喜歡看的還是武術表演,看著他們拳打腳踢,跳轉騰挪,江辭別提有多羨慕了。只是聽著武術表演的背景音樂,江辭就已經熱血沸騰了。看過武術表演,緊接著的笛子演奏,也是江辭及其喜歡的,聽著那從笛子里傳出來的悠揚聲響,江辭歡喜無限。
江辭自己也是吹不響笛子的,平生僅有的最為感興趣的兩樣東西,他都做不到。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但也得有條件支撐才行,沒有資源和錢財的興趣,只能造成遺憾,并帶給自己無窮的苦惱,甚至還有可能成為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
江辭在觀看節目的同時,也沒忘了與蘇皖聊天。聊天內容包括卻絕不局限于文藝匯演上的各項表演項目。江辭也注意到蘇皖對舞蹈尤其是古典舞的喜歡簡直是到了目不轉睛的程度,還有戲曲新唱的節目他也是極其喜歡。
這些節目背后都有著古典文化的傳承在里面,不僅蘇皖喜歡看,江辭也是很喜歡的。江辭記起小時候,村里放錄像,起手就是戲劇,其他孩子都跑去玩了,只有他一個人呆呆的站在臺下。越看越是上癮,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上癮是什么樣的感覺。
蘇皖也有與江辭同樣的經歷,兩人在說這段經歷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出驚奇,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江辭不由的冒出一個極荒唐的想法,若蘇皖是個男生,他們絕對可以,再次唱響鐘子期和伯牙的高山流水。因為他們在絕大多數事物上,都有太多的共鳴。
江辭真想就這樣與蘇皖作一輩子的至交好友,他也就不用糾結于該不該向她表白了,可惜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蘇皖是男生的基礎上的。可轉念又一想,蘇皖是女生也沒什么不好,紅粉佳人聽起來也很是受用,可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長久。除非能娶了她,可這也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不出江辭意料,在文藝匯演還沒有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離場了。江辭宿舍里的人就只剩江辭和林慕元以及坐在他后面的馬博琛了,其他人雖然人走了,但小馬扎卻并沒有帶走,都交給江辭讓他帶回了。整個會場已經不像開始時那般緊促,全都呈現的稀稀疏疏,這邊一團,那邊一溜。
在快接近尾聲的時候,馬博琛叫了林慕元出去透透氣,林語悠也一起跟著走了。江辭看了一下周遭,加上他和蘇皖,三十多人的班級,此時還在場的竟然不到十人。就在江辭轉頭去看的時候,宋磊也站了起來,在開場的時候,江辭就預測到宋磊可能是走的最早的。可事實上,宋磊非但不是第一個走的,相反的還堅持到了最后。江辭也與其他人一樣,都陷在自己的成見里。
成見就像是一條阻隔在兩山之間的湍急大河,河里是滔天的水浪。而那在河邊戲耍的孩童,即使是去到彼岸的朋友家里做客,那找不到孩子居住在此案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被這大河卷了去。
他們不會在最初就想到,孩子可能去了彼岸的朋友家。即便最后孩子完好的回來了,那留在心里的陰影,卻始終印刻在心上,成了揮之不去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