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床鋪上柔發(fā)如云的女子伸了個懶腰,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卻聽有人敲門,聲音著急:“渥丹——渥丹——”
床鋪上的女子先是往被窩里又鉆了鉆,讓被子蓋住了半張臉,卻忽然又驚醒,猛地坐起。
她眉頭皺著,唇梢有些薄怒,這誰大清早打擾自己睡覺:“誰?”
“渥丹,是我——葉詩——”門外的身影高聲道。
“啊!葉詩,是你啊,怎么了?”渥丹立馬把聲音放柔道。
“我來叫你一起去飯廳用早膳,晚了過去可沒有吃的了。”葉詩道。
“啊!”渥丹立馬起身下了床,給葉詩開門道:“葉詩,你先等下我,我馬上就好。”
葉詩進(jìn)了門,便見一女子穿著一身白色中衣,頭發(fā)有些凌亂,似剛睡醒。
她此時(shí)面上并未蒙輕紗,側(cè)臉對著自己,露出一張如芙蓉花般美麗的臉來。
可偏那唇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眸中神情卻有些清冷,讓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種淡淡的光華中。
“葉詩,你先喝杯茶。”話說著,渥丹已溫了茶,倒了杯遞過來。
“啊!”那茶杯摔在了地上,葉詩手上被滾燙的茶水燙得一片通紅。
“對不起,對不起。”倒是葉詩先道歉起來,原來她方才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渥丹。
卻不料渥丹轉(zhuǎn)過身來,露出另外半張臉,鮮紅的蛛網(wǎng)般遍布其上,實(shí)在是可怖。
也不怪葉詩分了神,如此一嚇,茶杯方才落地。
“沒關(guān)系。”渥丹已用帕子撿起了碎瓷片,她盡量低著頭,不想再嚇著葉詩。
葉詩有些不好意思道:“渥丹,你快去收拾,我在這里等你。”說著搶過那包著碎瓷片的帕子。
“好。”渥丹說完,走到屏風(fēng)后,就著銅盆中的水洗了一把臉。
又拿起衣架上那件茶白色輕衫換上,腰間系上一枚剔透的雙鳳琉璃佩。
才在梳妝臺前坐下,她對著銅鏡用一桃木梳輕輕將長發(fā)挽起,而后松松地用發(fā)帶系住。
那發(fā)帶十分精致,邊緣繡著清新雅致的藤蔓,發(fā)帶兩端則墜著小巧的同色琉璃白茶花。
收拾完,又從匣子里取出一方輕紗蒙住面,才站起柔聲道:“葉詩,我們走吧。”
如此,收拾妥貼的渥丹站在葉詩跟前,葉詩看傻了眼,心中想道,這女子怎么氣質(zhì)變化如此之快?方才還宛如清晨露水下悄然綻放的芙蓉花,這會就變成了山中靜靜開放的白茶。
“葉詩,走吧。”渥丹見她走神,再次提醒道。
“啊,好。”葉詩回過神來,朝著渥丹笑道。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廂房,葉詩今日著了一件綠沈色的長裙,她容貌清秀,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窩,她不笑的時(shí)候你便覺得她是笑著,她若笑了,你只會覺得連陽光都格外燦爛了。
渥丹看著葉詩,她很喜歡這個女子,待人真誠,溫和有禮,就像園子里的凌霄花,有一種不一樣的美麗,偏對方又心細(xì),不知不覺自己便被對方照顧著了。
兩人一路走著,出了回廊往前,穿過花園,又往左走,才見一處高高低低的建筑。
那建筑旁有十來株古樹,看著大部分應(yīng)該有百年之上,綠蔭遮蓋,一片幽靜之感。
葉詩卻不帶她往那邊去,而是繞過那些樹,到了后面。
如此方見林后出現(xiàn)一兩進(jìn)的廳堂來,前廳的匾額上寫著“飲和食德”。
渥丹看了看,甚覺有趣,這“飲和”乃是出自《莊子》:“故或不言而飲人以和”,“食德”則出自《周易》:“六三,食舊德”。
葉詩扯了扯渥丹的袖子,提醒她道:“我們快些走吧。”
渥丹這才隨著她往內(nèi)堂去,到了內(nèi)堂,只見里面有序地?cái)[放著長桌長凳。
墻面上掛著一幅字:“不語”。
此時(shí),長凳上皆坐了人,有男有女,卻是清一色的白衣,腰間墜著一塊白玉牌。
渥丹在人群里掃了一眼,才看見角落里的一身青衣的蘇青禾,便朝他輕輕喚道:“青禾——”
話音未落,眾人齊刷刷地抬起頭來看向她。
渥丹嚇了一跳,眾人也不例外,眼中是一致的驚愕。
這女子是人是鬼?是仙是魔?
一領(lǐng)茶白色的輕衫,好似帶來了山間的清露,輕輕一嗅,裊裊的花香好像就在鼻尖。
沒有人懷疑,輕紗之后,那女子纖長的眉眼,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到了眾人的心底。
好像一塊石子落在了湖中,蕩漾起絲絲漣漪……
她發(fā)現(xiàn)眾人都瞧著她,輕輕挪動步子,來到了蘇青禾旁的凳子上坐下。
此時(shí)卻聽一男聲興奮地從門口傳來:“渥丹——渥丹——”
渥丹剛從眾人打量的目光中平息過來,又聽有人喚她,偏那聲音還十分耳熟。
轉(zhuǎn)眼,一人影便到了跟前,拉起了她的胳膊道:“渥丹,你怎么在這,讓我好找。”
渥丹抬眼一瞧,不是云魂是誰。
華麗到耀眼的袍子,萬年不離手的羽扇,彎如虹月的雙眼,放蕩不羈的笑容。
對,還有分分鐘鐘欠揍的話。
蘇青禾似也不喜他,眉頭蹙起,默默喝著碗中的粥,不知是不是在生他當(dāng)日帶走渥丹的氣。
可是他那人,你又不能氣他許久,渥丹一看到他那如少年般的容貌,又只好雙手投降。
誰讓有些人就是長得這么純良無害,欺騙大眾。
眾人見云魂的到來,忙站起身來行禮道:“國師大人——”
云魂擺了擺手道:“你們吃,你們吃——”
眾人這才又坐回位置上,埋頭吃早點(diǎn)。
葉詩推了推渥丹的手肘,小聲道:“你認(rèn)識?”
渥丹朝葉詩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向著云魂道:“你找我做什么?”
“你快跟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云魂二話不說,拉著渥丹就要走。
卻不料蘇青禾站起身來,拿開他那只手道:“國師大人,不知你找渥丹何事?”
渥丹見蘇青禾面上不喜,又看云魂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嘴邊掛著嘲諷的笑容。
云魂轉(zhuǎn)身搖了搖羽扇瞇著眼道:“我找渥丹,與你何干?”
蘇青禾一時(shí)語噎,竟不知如何回他,場面變得尷尬起來。
渥丹見狀,忙上前擋在兩個人中間,又朝著蘇青禾道:“青禾,我去去就回。”
蘇青禾見渥丹眼中懇求,才平復(fù)了下心中的情緒道,柔聲道:“那你小心些。”
云魂聽他這么一說,嘴角揚(yáng)起,有些不高興,鼻子里哼哼兩聲,正要開口說話,被渥丹轉(zhuǎn)身狠狠一瞪,硬生生把話又咽回了肚里。
安撫好蘇青禾,渥丹才走到云魂身邊,一笑道:“國師大人,我們走吧。”
云魂看著她這笑容,可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發(fā)毛,弱弱地應(yīng)了一聲:“好。”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外廳,往來時(shí)路去。
渥丹走在云魂身側(cè)道:“你一大清早找我做什么?”
“請你吃好吃的~”云魂神秘一笑道。
“好吃的?”渥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向云魂的眼神也不覺多了幾番思索。
云魂什么性子,什么脾氣,這幾日她可算是全見著了,撒潑耍賴厚臉皮,比誰都厲害。
“城中一品居的梅花糕、椰品小酥、豌豆黃、牛乳糕、脆皮餅、水晶酥,三月紅、花雕酒、堯山醉雞,東哥地龍羹……”云魂搖羽扇數(shù)著名字,一臉陶醉。
渥丹卻聽著覺得越來越不著調(diào),便問道:“這大早上吃醉雞,喝花雕?”
云魂搖著羽扇的手一停,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道:“反正是好吃的,平日吃不到的。”
渥丹一笑,也不深究這個問題了:“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
“你跟著我走,一會就到了。”云魂還是一臉神秘道。
他也想告訴渥丹,可總怕對方會拒絕,畢竟小隱那人……還是在那個地方。
沒走多遠(yuǎn),渥丹便覺得有些眼熟,昨天好像來過這里。
可不是,那矮小的山石,山石之上鋪著竹筒,竹筒延綿向下,不斷往木通里滴著泉水。
“你要帶我去那?”渥丹看了看那條卵石小道,想起昨天葉詩的話,尋常人是禁止入內(nèi)的。
“走啦,一會就知道了。”云魂干脆拉著她的胳膊,一個縱躍就落在了那卵石小道上。
還沒走很遠(yuǎn),便聽一個冰冷的男聲:“誰?”
一道白光,轉(zhuǎn)眼便到了跟前,又生生地收住。
一個瀟灑的回鹮,一黑衣男子提劍立在了原處。
白銀面具,露出的一雙眼睛里,寫滿了驚訝:“你怎么來了?”
“我?guī)齺淼摹!痹苹険u著羽扇,笑著向無名道,轉(zhuǎn)而又四下張望:“小隱呢?”
“公子還未起身。”無名背過身去,冷冷回道。
“都太陽曬屁股了!他還不起床!!太懶了!!”云魂一驚一乍道。
無名回頭瞪了他一眼,兇道:“小聲點(diǎn),昨夜公子丑時(shí)方睡下。”
渥丹跟在他們身后,聽著他倆說話,暗想衛(wèi)隱昨夜竟宿在了這里。
無名的目光落在了渥丹的身上,見她眉頭深鎖:“渥丹姑娘,住在這里還習(xí)慣嗎?”
渥丹聽無名問他話,回過神來,嫣然一笑道:“嗯,這里的環(huán)境和人都不錯。”
“那當(dāng)然,這里可是我們小隱設(shè)計(jì)的~”云魂朝渥丹眨了眨眼睛,調(diào)侃道。
渥丹頓時(shí)不想理他,閉上嘴,視線生生越過他,向前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