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便聽到山崖下傳來云魂的聲音,空曠與海浪聲此起彼伏。
“小隱——渥丹——你們快下來啊!”
衛隱偏過頭來,看向渥丹道:“姑娘,可相信衛某?”
渥丹望著前方萬丈懸崖,實在是有些令人害怕,她知衛隱是要帶他下去。
但是衛隱只有一只手,渥丹知他為難,便走過去,雙手主動環在了他的腰間,輕聲道:“麻煩公子了?!?
衛隱心中一愣,面上卻不動聲色,低聲道:“姑娘,冒犯了。”
他看了看崖下,又補充了句道:“姑娘,抓緊了。”
話音未落,渥丹只覺得黑夜里,耳邊風聲鶴唳,身體極速下降的姿態,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只鳥都要飛起來了。
衛隱心頭卻不敢有絲毫放松,他左手握著一把短匕首,不斷地插在崖縫間,尋找著合適的踩腳點,一路跳躍向下。
渥丹緊緊抱著他的腰,感受著耳邊的風聲、浪聲、云魂的催促聲,還有……衛隱的心跳聲。
堅定有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聲聲,混著男子身上獨有的味道,渥丹突然覺得心神有些恍惚。
衛隱并沒有發覺懷中女子的異樣,只覺鼻尖嗅到一股奇異的花香味,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聞過。
腦海中的片段只是一閃而逝,他并沒有做太多細想,只是繼續雙眼盯著峭壁上的石塊,尋著落腳點,一路縱越而下。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人才算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渥丹松開環在衛隱腰間的雙手,又退后了一步道:“謝謝公子。”
“姑娘,客氣了。”衛隱淡淡道。
“小隱——渥丹——這邊——”此時耳際傳來云魂的身影。
只見遠處,云魂頎長的身影,他揮著手中的羽扇,朝著兩人大喊。
“我們過去吧?!毙l隱一笑,先向前走去。
“嗯?!变椎じ谒纳砗?,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近了,渥丹才見云魂手中拿著一個會發光的布袋子,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
云魂見渥丹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布袋子瞧,莞爾一笑道:“渥丹,給你的。”
“給我的?”渥丹一愣,呆呆地接過云魂遞過來的布袋子。
她低頭仔細看了一番,發現那布袋子是用極輕極柔的縉云紗制成,袋口松松地用錦帶系住,里面隱約可見一些小飛蟲在撲騰著翅膀四處亂撞,那光也是從那蟲子身上發出來的,一閃一閃的,十分有趣。
“這是什么?”渥丹抬起頭,看向云魂道,面上一片笑容。
“螢火蟲,海邊獨有的螢火蟲,它們會發光,就像星星?!痹苹晷χ忉尩馈?
“謝謝你,云魂?!变椎ご蛐睦锵矚g這東西,對著云魂也沒了先前的抵觸情緒。
“咦?你不叫我國師大人了?”云魂果然是給他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哪壺不開提哪壺。
衛隱走上前來道,插話道:“你今晚來這做什么?”
“你知道嗎?今晚有流星雨,聽說流星滑過,許愿特別靈!”云魂瞇著眼,神秘兮兮道。
“流星雨?”渥丹腦海中突然浮現起百年前云若帶她在觀星崖等流星雨的場景。
“渥丹,你也知道流星雨?”云魂見渥丹面上有些悵惘,湊上前來問道。
“嗯?!变椎び行┬牟辉谘桑吐晳?。
衛隱朝她看了一眼,轉過身子對云魂道:“我明天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先回去了?!?
“別啊,小隱,你不能回去。”云魂抓住衛隱的胳膊,有些不高興道。
“我讓無名來陪你?!毙l隱停住了腳步,想了想回道。
“我才不要那個榆木疙瘩來,掃興。”云魂扁著嘴道。
話說著,云魂一直朝渥丹使眼色,面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渥丹一時不忍,只能上前說道:“公子不如與我們一起等等那流星雨?”
“這——”衛隱有些猶豫,眼中閃過一抹復雜。
“小隱——”云魂故意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不斷搖著衛隱的胳膊。
渥丹在一旁看傻了眼,心想這天底下竟還有云魂這般不要臉的人。
衛隱被他弄得甚是無語,只得耐著性子道:“那你要如何?”
云魂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走到渥丹身側道:“渥丹,我們今晚在這過夜吧?”
衛隱好像早料到了他會這樣,一臉苦笑。
渥丹還沒反應過來:“在這過夜?”
“對啊,在這過夜,你不覺得很好嗎?”云魂笑著道。
“額,這個……”渥丹也有些猶豫,荒郊野外的……男男女女似乎不是很方便。
云魂卻不依她,抓住她胳膊就帶著她快步向前走去,一直到了岸邊,才松開她的胳膊。
渥丹停下腳步,抬起眼看到了一片茫茫的大海,冷冷的月光落在海面之上,波光凌凌。
海浪一擊一擊拍打著岸邊,她站著的地方有些松軟,似乎是沙地,一個浪頭打來,濺起水花,打濕了她的鞋子。
面對這樣開闊的美景,她好像突然忘了自己,忘了過去,忘了現在,只記得那浪聲,那風聲……
周圍很安靜,很安靜,好像連心都靜了下來。
“是不是很美?”有人在她耳邊呵氣如蘭道。
“嗯?!变椎た粗矍暗暮C妫乱庾R回道。
“那要不要留在這里過夜?”那人繼續問道。
“好?!变椎ご藭r思緒已回到了現實中,她轉身對著云魂嫣然一笑道。
云魂未料到她答應地如此爽快,月色下,她的眼睛就像那海水一般波光凌凌。
“小隱,走?”云魂眼見說服渥丹后,轉身對著衛隱一揮手。
衛隱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卻仍舊隨著云魂向另一邊走去。
“你們去哪?”渥丹見他倆人單獨走開,不解地問道。
衛隱接過話來道:“姑娘,你且留在原地,我們去去就來?!?
“好。”渥丹點點頭,一邊玩著手中的螢火蟲,一邊等著他們。
等了許久,才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后朝自己這邊走來,他們手中似拿了些東西。
渥丹想過去幫忙,卻不料方才打濕了的鞋子沉重極了,她想了想,脫下鞋子,赤腳踩在了沙地上。
那邊衛隱手中拿了一堆東西,便見一女子一手提著一雙鞋,一手拿著一個發光的布袋子朝他們走來。
“我幫你拿——”渥丹走上前來,見衛隱一只手拿了很多東西,就要過去幫他。
衛隱卻看了看渥丹赤著的雙足道,柔聲道:“姑娘,跟在我身后就好?!?
渥丹見自己一番好意被拒絕,有些垂頭喪氣,便只好跟在了衛隱的身后。
到了離岸邊有些距離的一處較為堅硬的沙地,衛隱和云魂才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原來那是一堆木板和枯草,只見衛隱將木板一字排開整整碼齊,云魂又往上添了好幾層枯草。
“我先試試。”完工后,云魂一笑,就往枯草上倒去。
“怎么樣?”衛隱看著枯草堆里一臉陶醉的云魂,問道。
“還不錯,雖然不如城主府的錦被暖床。”云魂幽幽說道。
衛隱聽他說完,又看了看渥丹道:“姑娘,你試試,看不是還要加些枯草?”
渥丹依言照做,試了試枯草床,還挺柔軟的,關鍵是她竟在這草堆里聞到了陽光的味道。
衛隱見渥丹表情和煦,知那枯草鋪的應是夠了,便又偏頭對云魂道:“你讓渥丹姑娘在此過夜,可有與蘇公子說一聲?”
“?。∥彝??!痹苹陱牟荻焉弦卉S而起,拿著扇子敲著自己的腦袋道。
“還不給人家捎個信。”衛隱笑著催促道。
“好,我現在就去?!痹苹甑挂膊慌c他斗嘴,一臉嚴肅。
渥丹也站起身來,只聽云魂連著吹了幾聲長哨,不一會,海面上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鳥。
那鳥盤旋而來,最終落在了云魂的肩上,它的樣子有些像飛鷹,卻又比飛鷹看著溫馴一些。
只見云魂輕輕撫摸了下他的羽毛,嘰嘰咕咕與它說著奇怪的話。
爾后,他俯身在袍子上撕扯起來,似乎是要撕布條,可他那衣裳是上好的錦緞,哪里容易撕破。
渥丹見狀,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來,遞過去。
云魂見狀,忙接過來,又從袖中取出一支精巧的小筆來,就著帕子揮毫數語,才又小心地將帕子系在那鳥的腿上。
那鳥見云魂系好帕子,便長嘶一聲,朝崖上飛去,不一會,便消失在了視線里。
云魂回過身來,朝著渥丹解釋道:“我讓冬貴今晚先駕車回去,順便和蘇公子說一聲,明兒他再來接我們。”
“這樣也好,省得青禾他擔心我?!变椎さ?。
“不知姑娘與蘇公子是?”衛隱目光一掃渥丹,笑著問道。
“我們是朋友?!变椎ひ恍Φ?。
“渥丹,那我是你的朋友嗎?”云魂湊上來,腆著臉問道。
渥丹正是很無語,不想理他,便走到那枯草床上,坐了下來。
那枯草鋪就的床,不大不小,正好容得下三個人的位置。
渥丹看了看那床,一時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是睡哪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