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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從河北到錦州

河北,衡水。1938年11月的一天,初冬的雪覆蓋著寂寞的張家莊。莊里的一戶異姓人家的第五個孩子降生,取名:鄭南。

鄭南的父親鄭錫霖,木匠為業。母親鄭杜氏,操持家務。與莊子里地地道道的農民相比,老鄭家生活還算過得去。讀過私塾的父親背得很多的古詩,閑暇時給孩子們背詩講古,是這一家人最快樂的事。不知是因河北距皇城北平很近,還是其他什么緣故,愛讀古詩的父親尤其偏愛乾隆皇上的詩。兒時的記憶中,唯留下那些半懂不懂的古詩和父親背詩時拖腔拿調的模樣。

1944年,抗日戰爭已進入“東守西攻”的戰略反攻階段,地處華北平原的河北,戰事激烈。為躲避戰火,六歲的鄭南隨家人背井離鄉,北上“闖關東”。一路跌跌撞撞,最終在吉林長春(那時叫新京)落下腳來。

相比于華北的炮火連天,處于日寇鐵蹄統治下的東北“滿洲國”,卻是一塊相對“安寧”的后方。異鄉客居,常思故鄉。“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這樣的詩句,就是在那時留在鄭南記憶中的。

1948年5月,隆隆的槍炮聲響徹長春城內外。遼沈戰役前夜,長春首先成為人民解放軍主攻的目標。陸路、空中,所有的運輸線均被切斷,重重包圍下的長春成了一座進不來出不去的“死城”。糧食、燃料的極度缺乏,致使平民餓死、凍死“數有十多萬”。

逃吧,逃吧,逃回老家去。寒冬快要來臨之前,父母草草收拾了幾件木工工具和一些家當,拖兒帶女,悄悄溜出了長春,打算逃回河北老家。逃到遼寧錦州時,遼沈戰役打響,老鄭一家被迫滯留在錦州城內,一直熬到錦州解放。

1949年夏天,11歲的鄭南背上了小書包。

鄭南家附近有一個戲園子,咚咚鏘鏘咿咿呀呀的大戲小劇時常上演。“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到如今只落得兵敗荒郊。恨北國蕭銀宗發來戰表,擅敢奪我主爺錦繡龍朝……”鄭南最愛看的,是民間戲《楊家將》。一到放學,別的孩子大街小巷竄著去玩耍,鄭南卻喜歡鉆進戲園。戲里那些正義與邪惡、英雄與奸賊、好人與壞蛋的故事,深深吸引著他。

那些故事是怎么寫的呢?那些戲詞咋就寫得那么好呢?讀小學高年級的時候,鄭南常常琢磨這些問題。喜歡寫作文的他不僅學會引用古詩名句,還時常模仿戲劇唱詞編寫小段子。

“年少時偶然得到的一些夸贊,很可能就決定了這個孩子未來的人生方向。”有一次,老師拿著鄭南的作文在班上高聲朗讀起來,全班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鄭南。鄭南高興得小臉漲得紅彤彤。那一刻,長大以后要成為一名作家的夢想,悄悄種植在了鄭南小小的心田。

“第一名的就是他!”

1954年,小學升初中,鄭南畢業考試的作文得了全市第一名,因此一進入中學就成了學校里的小名人。“老會寫”的鄭南自然也就成了學校黑板報的主力。也就是在這個時期,鄭南開始學寫詩歌,先是登在黑板報上,后來在老師的鼓勵下,大膽地向《錦州日報》投了一首小詩,居然被選用刊登了出來。那時候,能在市級的報紙上發表作品,對一名中學生來說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你是全校借書最多的學生啊!”鄭南愛看書,所在的班級又是離學校圖書館最近的,于是只要一有空,他就會立即鉆進圖書館,哪怕只是課間十分鐘。圖書管理員打心眼里喜歡這位不大吭聲的孩子。

“看得懂嗎?能看完嗎?”見鄭南總是捧著一摞厚厚的書,管理員總是這么問他。

年少的鄭南嗜書如命,見書就讀,中國的、外國的,這個年紀該看不該看的,看懂看不懂的,只要能借閱,他都一股腦兒統統借來看。他尤其喜歡東北籍作家蕭紅、蕭軍的書,《呼蘭河傳》《生死場》《八月的鄉村》……

七月里長起來的野菜,

八月里開花了;

我傷感它們的命運,

我贊嘆它們的勇敢。

我愛鐘樓上的銅鈴,

我也愛屋檐上的麻雀,

因為從孩童時代

它們就是我的小歌手啊!

蕭紅的詩歌,是鄭南的最愛之一,多少年后,他還能夠隨口背出蕭紅的《沙粒》,這首詩的意境和表現手法,在他日后寫的很多詩歌里都有類似痕跡。

上世紀50年代,中國跟蘇聯處在“蜜月期”。鄭南接觸最多的外國文學自然是俄羅斯文學和蘇聯文學。愛詩歌的鄭南最喜愛也最佩服的,是15歲就寫出《皇村回憶》的俄羅斯詩人普希金,《自由頌》《致大海》《致凱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他把普希金的詩歌一首首抄錄下來,一遍遍地讀。

再見吧,自由奔放的大海!

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

翻滾著蔚藍色的波浪,

和閃耀著嬌美的容光。

好像是朋友憂郁的怨訴,

好像是他在臨別時的呼喚,

我最后一次在傾聽

你悲哀的喧響,你召喚的喧響……

“從那時起,凡是在海岸上徘徊的人,在那淺淺的小船和空曠的黃沙之間,借著心、目光和耳朵他會聽到,普希金詩句像金屑那樣洋洋灑灑……”智利大詩人聶魯達對《致大海》的評價,也同普希金這首詩歌一起銘刻在鄭南的腦海里。

當我童年的時候,

你的詩是我的枕頭。

小金魚的夢隨著我跳躍,

老漁夫的網給了我豐收。

當我少年的時候,

你的詩是我的碼頭。

踩著平平仄仄走上甲板,

開始了詩國的漫漫周游。

當我的墨硯干旱的時候,

你的詩是我的源頭。

水淋淋的浪花向我涌來,

濕潤我無悔的追求。

很多年以后,當鄭南踏上俄羅斯那片神奇的大地時,他情不自禁地寫下了深藏心中已久的崇敬——《致普希金》。

蘇聯文學對中國文學的影響之大,現在的年輕人是無法想象的,那時候,作為“小弟”的中國,幾乎各個領域都深深烙著蘇聯的痕跡,中國的年輕人幾乎沒有誰不能隨口唱出幾首蘇聯歌曲的。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

——《喀秋莎》。那時候的年輕人,有誰不會唱呢?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

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

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啊,

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

……

深情,勇敢。手風琴聲仿佛在耳畔響起……年輕的姑娘追隨心上人上戰場抗擊敵人。每每走在城鄉的小路上,《小路》的歌詞總會蜿蜒在鄭南綿綿的思緒里。還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紅梅花兒開》……那些美妙的歌詞,感動和鼓舞過多少年輕人啊,那是詩歌的力量,歌曲的力量啊。鄭南唱著,想著,他愛上了唱歌,愛上了歌曲,對那些歌曲的近乎神往,讓他將全部的注意力轉到了蘇聯文學和藝術,如饑似渴。一有感覺,他就寫,一首首小詩,記錄下他的青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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