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市區以東25公里處，有一片綠洲，滋潤著方圓的土地，承載著一處中國千年來集大成的文化與藝術瑰寶，它的名字，叫做莫高。那是一片神奇的崖壁，在連綿超過一公里的山崖上，開鑿了千余洞窟，里面是極樂世界，是佛國天地，是令所有中國人無比自豪而向往的藝術和文化成就。

而在不遠處的敦煌市區內，一個岌岌無名的創作者，一個充滿幻想的人，睜開惺忪的睡眼從床上爬了起來，沒錯，那就是我。一天前，我來到敦煌，帶著近乎干涸的靈感以及被現實不斷打擊的苦悶來到了這里。

我感受到來自遠方那片崖壁的呼喚，仿佛預知到那里有某種奇遇在等待著我。就是這樣的仿佛，讓我來到了敦煌。至于為何有這種感覺，用我曾經聽說的一句話來講就是：一切都仿如佛在。

此前，對于莫高窟，我并不是十分神往。我只是終于找到機會，能夠離開家，離開喧囂城市，輕裝啟程，去尋找內心的安寧，并且去親眼目睹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中最閃耀的存在，僅此而已。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進紗簾時，我早就醒來了。為我提供住宿的本地居民康大爺告訴我，在市區買觀光票直接坐大巴去景區，可以省去許多參觀景區前的繁瑣程序。他還叮囑我去莫高窟要趁早，游客較少的話，講解員的解說會更加全面，能夠去參觀的窟室也會更多。

我收拾好行囊，出發前三番屢次地看向手上的銀表，景區八點開園，而現在是早上六點半，仍有充足的時間趁著人流涌入景點之前到達那里。

我來自南方，相比于充滿車鳴和建筑工地噪音的所謂“江南”，地處西北邊陲的敦煌彌漫的是大自然最為粗獷的氣息。我走出門，深吸一口氣，沒有一點潮濕和霉味，只有清新干燥。對于我這個南方人來說，這里才是別樣的江南。

從敦煌市區到莫高窟車程半小時左右。本以為七點到達那里應該算早的了，但當我來到景區售票處時，也已經是人頭攢動。

現在不是淡季嗎？我表示無奈。

放眼看向不遠處的那片崖壁，陽光照在上面，反射一片金光。

即便是初升的日，依舊炙烤著大地，刺痛我的雙眼。我閉上眼睛，眼皮下黑暗的世界卻依然留有灼熱的殘光，仿佛佛光乍現。

我想，一千多年前，僧人樂僔是不是也正因此，而開鑿出莫高窟最初的洞窟呢？

終于在一個小時左右漫長的等待下，園區開放。我是第一個進入景區中的那一批游客。雖是提前開園，但是我依然迫切地加快了腳步。那片寫著“莫高窟”的牌匾巍然聳立，遠遠便能看到那壯觀的九層樓。我知道那就是第96窟，里面坐著一尊高大的彌勒大佛，是世界第三大的大佛窟。

不遠處似乎傳來清脆悠揚的鈴聲，離那魂牽夢縈的極樂世界已經近在咫尺。

不久，在所有人焦急而躁動地等待解說員一遍遍講完各種注意事項之后，石窟之門終于在我眼前緩緩開啟。

光線透過塵埃，照進窟內的墻壁，得以窺探窟內的鳳毛麟角，那色彩依然鮮艷的壁畫在我眼前徐徐鋪開，使人恨不得立刻一覽無余，目睹它的全部。

即將走進的，是編號為249的石窟。當我踏入石窟，似乎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撲鼻而來，那是洞窟特有的氣味，亦或是從佛像與壁畫中散發的神圣氣息。

在我看來用別有洞天來形容石窟中的景象，用激動不已形容我此時的心情，仍顯得杯水車薪。

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們創造的杰作！如今在這盡然有序的社會，大部分人的構圖能力及想象力與它相比，都顯得黯然失色。

我并不信佛，但是站在石窟前，我依然能夠感受到佛光普照的氛圍，那是一種無比虔誠與敬畏之心。

踏入石窟后，一陣陰涼使我焦躁難耐的心情緩解了不少。石窟內的世界終于完整地展現在我眼前。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之旅即將拉開帷幕。

“249窟是北朝時期典型的殿堂式石窟形制……”

講解員開始從石窟的結構和年代開始講解。

而我的注意全在那些壁畫之上，兩側繪有千佛，佛祖在藍色火焰的繚繞中說法。抬頭望去神靈飛天，瑞獸祥云，萬物有靈。我再看向正前方，面前那尊佛像已經端坐在那千年，雙眼微瞇，慈藹地注視著我，兩側的脅侍菩薩筆直站立，與主佛相伴左右。其身后是裊裊升起的藍紅火焰，飛天環繞，翩翩起舞。畫風有起源地印度的粗獷風格，又交融中原地區的柔美之風，這是佛教逐漸中原化的過渡時期。

突然，我只覺身體失去重力，雙腳一輕，踉蹌了幾步。我再次抬頭看向覆斗型的窟頂，只覺那些火焰都動了起來，那些天上的生靈也如同活了一般開始走動，飛舞。

怎，怎么回事？

更加詭異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揉了揉眼睛，欲確認剛才所聞是否為幻覺，可還未等我睜眼，卻只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哭號聲。我猛然警覺，脊背發涼，只覺有一身影從我背后一閃而過。我立刻回頭，卻空無一物。

然后我發現，周圍的游客和講解員都消失了！

整個窟室內只剩下我一人？

我慌忙地四處張望，還拍了拍臉，確定這不是幻覺。將視野向下看，腳下的地面消失了，我是踏在虛空之中？

下一刻，一團團藍色的火焰從我腳下升起，立刻充斥了整個空間，周圍變成一片火海。伴隨著藍火升起的，是一陣陣如同雷鳴的鼓聲。

我完全無法理解此時所發生的一切，只是呆滯地站著，看著周圍斗轉星移般的變化。周圍雖充斥火焰，但并不熾熱。可每有火焰掠過身體，還是會有皮膚燒灼的感覺。

這么說，這一切并非幻覺？

當我再次眨了眼，周圍的一切再次天翻地覆。只見祥云四起，一只帶著藍色火焰的鳳鳥攜著云從我腳下飛起，升到更高的黑色天空，赫然展翅！一陣響亮的鳳鳴過后，整個天空都被照亮！突如其來的白光令我不禁抬手，遮擋那萬丈的光芒。

其后又是一陣嘶鳴，一只通體藍色的飛馬從那耀眼的白光中奔騰而出，翱翔于天際。

這時，更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將頭看向腳下，在我下方已經是一片山林土地，只不過都被藍焰灼燒成相同的色彩。土地上，山巒突起，野獸亂竄。老虎發出威震四方的吼聲，狼也發出尖銳的嚎叫聲。其他動物，鹿，猴，牛，野豬等同樣應聲附和，形成一曲波瀾壯闊的自然合唱。

在這白色的光芒中，更多的身影從白光中顯現端倪。那好像是剛才壁畫上繪的千佛，只是被云霧遮擋，只能依稀看見他們灰蒙的輪廓。

正前方，一個更大的身影卻在無盡佛光中慢慢清晰地顯現出來。他端坐于光中，身披紅色的袈裟，微瞇的眼神，上揚的嘴角，如同溝壑。兩側，脅侍菩薩長裙飄飄，足踏蓮花而來。他們都以慈愛的目光看著我。

與此同時，周圍萬千云氣的變化似乎一刻也未曾停止。天空的另一半，忽然有烏云襲來，霎時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那是雷公正在敲鼓。

隨著雷公出現，各種神靈也紛至沓來。就在主佛上方，四目四臂的阿修羅王從天而降，兩條巨龍盤旋而上，護于左右。我的身后，兩個力士拖著藍焰的寶珠，鳳凰孔雀相對飛舞。而我的兩側，西王母與東王公都紛至沓來，他們分別乘坐三鳳靈車，四龍云車，排場宏大。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中除了震撼，已經發不出任何其他的感嘆。但這都是剛才壁畫上的內容吧？

這是在哪？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是在做夢嗎？但是盤繞在我周圍的火焰傳來的灼熱感又是如此真實。

巨大的身影完全顯現，正是我剛才在窟西壁所看到的造像的樣子。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隨著大佛一聲洪亮低沉的回響，恢弘氣派的眾神登場落下帷幕。

所有的神佛的視線都聚焦到我的身上，但我竟沒有害怕得雙腳發抖，從害怕到震撼或許只有一線之隔。

佛祖的神情依然是慈藹的，只是眉宇之間，我能看到他稍有一些困惑。

“凡人，你并未皈依佛門，卻只身闖入佛界，是有何貴干啊？”

佛祖沉吟頓挫的語氣，空靈地回蕩在整個空間中，甚至回蕩到我的心里。一字一句雖語氣平和，卻依舊震撼我的心靈，使我心生敬畏，啞口無言。

“我……”

我仍然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在各路神靈的包圍下，我顯得如此渺小。一切都在毋庸置疑地表明，我真的穿越到了這個佛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