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天馬座》劇組在經歷那場車禍后停工了大半個月，因為路梁康的退出之前所有有他出鏡的鏡頭都要重新拍攝。

論壇上對于男二號的重新選角一直爭論不休，好像誰演了都會被路梁康的粉絲一頓冷嘲熱諷。就是在這樣的輿論下，《再見天馬座》的官微宣了新的男二號人選——周嘉顏。

【周嘉顏也沒見得有多熱愛舞臺嘛，這頭退了賽，轉頭就去拍戲了】

【這年頭，真是誰都能演戲了】

【經紀人自帶資源的資源咖就是不一樣啊，怎么不直接變成男主角？】

【你怎么知道方念稚會不會為他改戲份呢，別忘了他們倆關系可是匪淺啊】

【周氏財大氣粗，周家的二少爺居然甘心只當個配角？看來錢還不是萬能的啊】

【這個換角色的操作，讓人不得不陰謀論一下了】

【路梁康實慘，都辭演了劇組還拿他受傷的事炒熱度】

【路梁康，為太子抬轎的工具人罷遼】

【周嘉顏那張面癱臉演得了這么陽光的角色么？看樣子是爛劇預訂了】

……

網上除了周嘉顏的粉絲還在維護著周嘉顏之外，其他人是清一色的看衰他的表現。雖然在正式官宣前，方念稚就已經把消息透露給了杜珂，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論壇給觀眾打一劑預防針。可事實上見效甚微，幾乎沒人相信這個爆料是真新聞。他們寧愿相信劇組會等路梁康康復，也不相信這個角色的扮演者換成了周嘉顏。

就連鹽粒們在沒有正式官宣前，相信周嘉顏會出演這個角色的都少之又少。

這一次方念稚學聰明了，她直接卸載了自己和周嘉顏手機里各種能接收到外界信息的app。對周嘉顏而言，出演這部戲是一個新的開始，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棋。

“明天要拍的這場戲，是你和女主角的初次相遇。場景設定是在電梯里，你上五樓，她去三樓。前景提要呢是女主一直在學校里找男主，結果在電梯里撞見了你。她因為害羞不敢直視你，覺得你們倆身形很像，所以誤打誤撞地錯認了你。你從她進電梯的時候就留意到了她，發現她一直在偷偷看你的時候，你的心里應該是？請回答。”

周嘉顏拿著劇本微微皺眉，過了半天想了想回答說：“看什么看？”

“……”

方念稚拿著記號筆的手忽然有些許的顫抖。她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下一秒怒吼道：“記住你在劇里的人設！你現在是李安南，不是周嘉顏！你應該是竊喜，竊喜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

“那再問你一個問題，李安南這時候為什么會竊喜？是因為對女主一見鐘情了么？”

周嘉顏想都沒想就回答：“不然呢？”

“錯！他現在充其量只是覺得女主有趣想認識她，他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渣男。這種心理變化的過程非常重要，明白么？”

在給周嘉顏講戲這件事上，方念稚就跟媽媽給自己孩子輔導功課一樣，不厭其煩，字斟句酌，恨不得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親自給他示范。

“和自己哥們怎么說話的語氣不用教你了吧？你想想平時蘇斯年怎么和穆呈他們說話的就可以了，一樣的。”

“這里——‘沖球場外的林邁兮拋了個媚眼’能不能刪掉？”周嘉顏皺著的眉頭就沒松下來過。

“當然不行，這個鏡頭還要拉特寫呢。”

……

“周嘉顏，你會拋媚眼么？”方念稚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嘉顏看，從他難以言喻的表情里讀出了他大概不會。

“你看啊，我給你示范一下。現在假裝我是李安南，你是林邁兮。走走走，走到這。‘那姑娘不是上次電梯里那個么？’‘哪里？’”

說完，方念稚看向周嘉顏的方向，輕抬起下巴，輕輕松松對著他拋了個媚眼。

“就是這樣，很簡單的。你試試。”

方念稚邊說邊把周嘉顏拉到她站定的位置：“你就把我當成林邁兮就好了，想象我是一個有趣的女孩，你很想認識我。所以在我經過籃球場外的時候，你看了我一眼。準備好了么？”

方念稚趕鴨子上架式的教學強迫著周嘉顏一定要做出表情。在她演示了十多次之后，周嘉顏默默點了點頭。

“那準備啊，3——2——1——action！”

……

“周嘉顏，你那個好像是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眼睛里要有愛啊，愛！”方念稚絕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周嘉顏拋的媚眼怎么說呢，她實在沒想到有人能在這么肉麻的動作里依然保持清冷的眼神。

她大步跨過沙發，直直奔到他面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強行讓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你看著我的眼睛，看到什么了么？”

方念稚原本想演一出深情款款的戲碼，給周嘉顏示范什么是那個時候該流露的表情。可當她仰著頭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的時候，她看著周嘉顏的眼睛，一時之間忘了該說什么。

碧波流轉，萬丈星辰住在他的眼睛里。

她……突然有點理解被人唾棄的潛規則都是怎么發生的了。

“咳咳。”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別扭地轉過頭去，用心虛的聲音說，“看吧，你應該要用我這樣的眼神。明白了么？”

“你說這樣么？”周嘉顏忽然反握住方念稚的手，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眼神展現在了她面前。他像是變了一個人，瞬時間打通任督二脈，釋放出了七情六欲。

在方念稚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嘉顏輕輕地挑了一下眉。同時隨之跳動的還有方念稚不安的心臟。

到底是誰說周嘉顏不會演戲的……明明領悟力非常好么……

聰明的人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是一點即通。周嘉顏雖然剛接觸演戲這門行當，但是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中場休息時間，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享受短暫的安靜，順便一起回顧了一下王家衛的經典作品《東邪西毒》。這部電影里有無數的經典臺詞，方念稚看過不下十遍，什么時候說了什么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可這次坐在周嘉顏的旁邊，她的大腦里只盤旋著一句話——

“告訴你，你這樣看著我，可是非常有危險的。因為你隨時可能愛上我。”

神他媽的隨時可能愛上我……

方念稚故意給自己找話題岔開念頭，碎碎念道：“你要多注意他們的眼神和面部的微表情，演員的靈氣都藏在眼睛里了，這很重要。”

“這幾天要拍的幾場戲都跟你講過了，到時候我也會去拍攝現場，你就照自己的想法演，我相信你的悟性。”

方念稚莫名地對周嘉顏的業務能力十分有信心。或許是因為他在其他各方面都太過于優秀，所以她想他應該十項全能。

“噓。”周嘉顏的指腹貼在嘴唇上，“乖乖看電影。”

一個半小時的電影，后半程方念稚一直沒再開口。她側過臉幾次偷偷地看周嘉顏，發現他看得聚精會神。

《東邪西毒》的藝術價值不需要多加贅述，方念稚對于筆下一些愛情故事的靈感都源自這部電影。畢竟她沒癡迷地愛過誰，也沒幽怨地恨過誰。

“情若連環，恨之流水。”

她不知道周嘉顏那意味深長的表情里有幾分是因為感同身受，她其實也一直在逃避著一個問題。

在還沒有相遇的歲月里他愛過誰么，以及未來她和他有可能會相愛么？

投屏上開始滾動播放參演的工作人員，周嘉顏這才像松了一口氣似的開口：“明天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方念稚正在走神，一臉懵地看著他。

“有點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