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演，再去跟演員講講戲。全體休息二十分鐘。”

錢嶼升話音剛落，方念稚帶著場務拎著幾大袋的飲料從外面回來，她揮了揮手里的東西，沖著大家喊：“大家來喝點東西吧。”

“謝謝念稚姐。”

“謝謝念稚姐。”

“錢導，這杯是你的。”方念稚從自己拎的紙袋里拿著標著記號的咖啡遞了過去。

錢嶼升有些欣喜，但還是努力地控制著表情，不緊不慢地接過來，悠悠地說：“不錯，進步了嘛，知道要對我特殊對待了。”

“不是，你的那杯是店員請你的。”方念稚笑笑，把紙袋里的另一杯遞給走過來的周嘉顏，“她說她是你的粉絲，特別喜歡你的作品，所以一定要我把這杯帶著她滿滿的愛的咖啡送到你手里。”

“……”錢嶼升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咬著吸管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喝下去。

“省了四十塊錢呢。”方念稚邀功似得沖著周嘉顏說。

周嘉顏看了看錢嶼升，下意識沒忍住笑意，贊許地點頭：“很好。”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錢嶼升報復性地喝了一大口咖啡，臉上寫滿了哀怨。

方念稚笑笑，正好看到沈云錦過來，她招呼道：“云錦，我聽說你從來不喝咖啡，所以特地給你買了果茶。喏，這杯給你。”

沈云錦正在走神，被方念稚這么一喊，才猛地抬起頭來。她擠出一個笑容接過方念稚手里的果茶：“謝謝念稚。”

“不客氣。不過你怎么看上去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怎么了么？”

“沒什么。”沈云錦微笑著搖頭，“在想戲而已。我先去那邊坐了。”

沈云錦明顯情緒不太對，但方念稚也不愿意管別人的閑事，略略看了她一眼沒追問下去。

“今晚上夜戲啊，各部門做好準備。場務老師多準備幾張躺椅和毯子。”副導演在組里走了一圈，到處奔走相告，氣氛營造得跟晚上要做什么大事似的。

周嘉顏看向方念稚：“晚上沒什么事，等下你就先回去睡吧。”

方念稚喝了口咖啡，提神醒腦：“沒事，我在這陪你。”

“天氣涼，熱水袋抱好。”周嘉顏把自己懷里的熱水袋塞進方念稚手里，“別凍感冒了。”

“好。”方念稚甜甜地應道。

拍夜戲辛苦，拍冬天的夜戲更加辛苦。太陽落山之后氣溫驟降，薄薄的校服根本抵擋不住寒意入侵。方念稚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都還覺得冷。

錢嶼升哆嗦著用對講機講話：“天氣涼了大家抓緊時間，爭取一條過，早點下班。”

“好！”

全組上下四五十個人都在等著下班，這種時候誰NG了誰就是大家眼中的罪人。上戲前，方念稚跟周嘉顏交代道：“要哆嗦等鏡頭沒照到你的時候再哆嗦，稍微忍耐一下。暖寶寶都貼好了么？多喝幾口熱水。”

“各部門準備！燈光就位。”

晚上拍的是女主和女二在操場和男主男二相遇的幾場戲，沈云錦的戲份最重，有好幾個近景的鏡頭很考驗她對面部表情的控制。

沈云錦的演戲經驗最豐富，一向出不了什么錯。可是今晚她似乎狀態不佳。

“卡，停一下。云錦，你在看什么呢？程顥人在你的前面，不在地上躺著。”

“對不起。”被錢嶼升一喊，沈云錦這才把回過神來。

“再來一次，各部門準備。”

“卡，再來。”

“卡。”

“停，化妝師給云錦補一下妝。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鐘。”

就連等著收拾場地的保潔阿姨都看出來沈云錦晚上根本不在狀態，她從下午開始就看上去像是有心事。

錢嶼升的耐心快被消磨干凈了，他臉色黑得幾乎快要和夜色融在了一起。

“喝口熱水，抱著熱水袋暖一暖。”方念稚無縫銜接地給周嘉顏披上了外套，“冷么？耳朵都凍紅了。”

說不冷肯定是假的，周嘉顏佯裝鎮定，但下巴還是忍不住打顫。

而在他們兩個人旁邊——

“云錦，你晚上是怎么回事，完全不在狀態。是遇到什么麻煩的事情了么？”

沈云錦一雙明眸下此時籠罩著一絲陰霾，她確實有心事，從下午收到一條短信開始便惴惴不安。可她還是搖了搖頭：“錢導我沒事。晚上很抱歉，連累大家了。”

“這不是重點。你狀態如果調整不過來，那晚上就不拍了。讓所有人跟著你一起受凍，萬一明天感冒了大家全都拍不了。你想清楚，到底還能不能拍了？”

沈云錦努力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兩分鐘后她咬著下嘴唇艱難搖頭：“錢導不好意思，我狀態太差了，晚上拍不了了。”

“行。”錢嶼升一句廢話都沒有再說，直接轉身沖著大家喊，“收工了，晚上不拍了。大家早點收拾東西回去吧。”

沈云錦還想再解釋些什么，可錢嶼升連讓她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黑著臉徑直朝著座位走去。

方念稚和周嘉顏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錢嶼升很少在劇組發這么大的火，方念稚有些佩服沈云錦的勇氣，要知道她這么一承認，組里人的閑言碎語就少不了了。

大家已經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現在因為她鏡頭沒法用，所有辛苦都打了水漂，之后還要再熬一次夜，實在很難不有怨言。

錢嶼升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后，頭也不回地坐保姆車回了酒店。方念稚和周嘉顏隨后離開。不過兩個人的車繞了條遠路，因為方念稚突然想吃炸雞了。

“師傅，車在前面那家炸雞店門口停一下。”一想到炸雞的味道，方念稚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她一口氣在網上訂了五只，想著帶回去給大家都嘗一嘗。

“師傅，這一份留給你。晚上辛苦了，回去吃點熱的早點休息。”下車前她遞了一份給司機，讓司機師傅有些受寵若驚。

周嘉顏先下的車，站在她身后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走吧。”方念稚拎著紙盒在走神的周嘉顏面前晃了晃，“我都迫不及待了。”

作為對自己身材管理嚴格的人，三更半夜吃油炸食品，而且還是炸雞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實在是不太合適。

可誰能抵擋得住炸雞的誘惑呢？

“錢導，你對著我們就別黑著張臉了吧，做錯事的又不是我們。你看我們還給你買炸雞了，差不多就得了。”方念稚扒了只雞腿遞到周嘉顏手里，對著錢嶼升說，“云錦也是難得犯一次錯，沒準她真遇到什么麻煩的事了呢，你也體諒一下她。”

“這不是她不敬業的理由。”

“她可是你自家的藝人，包容一下吧。不就是今晚場地的錢打水漂了嘛，都是小錢小錢。”

“感情花的不是你家的錢。”

“那……”方念稚又扒拉了一只雞翅，故作思索地說，“你這心態還能拍么？能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么？既然你現在不滿意沈云錦，要不咱換個女主角吧？”

“……”錢嶼升瞪了方念稚一眼，“換誰？”

“我們極瀟有的是合適的人選呀，你要不考慮考慮？”

錢嶼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氣晚上沈云錦的表現，還是該氣方念稚的胡言亂語。他翻了個白眼：“我打你信不信。就知道你說不出來什么好話來。錢讓創易投，劇的紅利給你們極瀟吃，我爸看上去像慈善家么？”

“沒準他是呢？”

“方念稚！”

錢嶼升一喊方念稚的名字，她就往周嘉顏的身后躲。

“乖，別鬧了。”周嘉顏笑盈盈地摸了摸她的頭，“讓錢導安靜一會吧。”

“知道啦。”方念稚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兩個人互動的小動作在錢嶼升看來就是礙眼，他心里煩躁，忙往外趕人：“去去去，你們倆回自己房間去，別在我面前秀恩愛了。”

秀恩愛？有么？

“那我們回去了。”方念稚還在疑惑的時候，周嘉顏直接拉著她從沙發上起身，你早點休息。”

“走走走，趕緊走，煩人。”錢嶼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方念稚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雞翅，點點頭：“那這個攤子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了。還有半只，慢慢吃掉別浪費了。”

“？？？”錢嶼升看著面前茶幾上擺著的炸雞，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錢嶼升的目瞪口呆里，周嘉顏和方念稚一前一后地出了他的房間門。

站在上升的電梯里，方念稚忍不住地問：“不用勸了么？萬一影響之后拍攝怎么辦？我看錢嶼升真挺生氣的。”

“放心吧。”周嘉顏舒了一口氣，“勸了也沒用，明天就沒事了。”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