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發(fā)的時刻。她與外婆擁抱。這是她們在印度生活時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

梅加拉亞的村民十分熱情。他們關于愛的表達總是濃烈得無法自拔。

那時候月蘇初來乍到，被一個同齡女孩緊緊抱住，她用印度味的英語說：“You are a beautiful girl！”

也許是從未見到過外國人，印度女孩的喜悅言于意表。月蘇卻推開她，臉上是木木的神情。她絕非因為她的膚色而推開的她。在膚色問題上，她向來持著人人平等的觀點。一個人白一點，一個人黑一點，難道白的人就因此而美了而干凈了？另一個人黑一點就因此而丑了而污濁了？這本來就是非常不公正的說法。

她那時候有潔癖，身體和精神上都是。印度女孩身上有說不清楚的各種味道：醬料，汗水，孩子的奶味，也許還有點牛糞的味道。總之這些氣味組合起來，令她整個人感到窒息。加上她本來是個冷清的人，面對陌生人的豐沛的熱情，令她感到手足無措。但她一眼就察覺到印度女孩眼里所流露出的失落和倉皇，她心下感到愧意。

蘇景向印度女孩道歉。她那時候還沒有學會印度語，全然不知蘇景對她說了什么。總之遠沒有道歉這么簡單。

至今也沒有細問過蘇景。

后來月蘇也學會擁抱，但她挑著人給。比如蘇景比如超市里的婆婆。比如梅加拉亞村里的每一個人。

你看其實她的世界沒有完全封閉。

只是打開得很慢。她在等正確的人來。比如顧冰晶和林初陽。他們已經開始有點能夠走進她的幽閉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