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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莫我肯顧

“虞姬殺我!”

那一聲尖叫,叫停了耐冬的呼吸,最終淹沒在血泊里。

這不是我第一次經(jīng)歷生死,卻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由生向死的轉(zhuǎn)變。

“她、她,誰給她的剪刀?誰給她的?”本來還能活的女子,就這樣硬生生了斷了自己的生命。“忍冬!忍冬!是我哪里做錯了,不不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她才。。。”

我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無倫次,夕顏后來跟我說,那天我的行止,根本不像我自己了。

“她不是能挺過來嗎?姑娘不是說,她能挺過來的嗎?”

我被忍冬的問題問住了,或許在她都眼里,我說的話都是真理。

耐冬的死仿佛抽走了我支撐自己的力量,她擔(dān)起南院家務(wù)事的瘦小肩膀,小心謹(jǐn)慎的掩飾自己的情緒,還有對忍冬的無奈和包容。。。這些,大概是我想從六哥那里得到的,卻也是他最吝嗇給予我的。

我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溫柔文靜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樱箷!!?

忍冬用白色的幡幔將她二人住的西廂布置成了一個小小的靈堂,將攢了許久的月錢全部取出,為耐冬置辦了簡簡單單的一副身家。

“你的月錢夠用?”夕顏靠在正房的門框上嗑瓜子,入殮之前,我們都以為她是在挖苦忍冬。

“少說幾句風(fēng)涼話,我妹妹呢?”滿春從外面回來,劈頭就問。

“還迷迷糊糊的。將軍府那邊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滿春嗓子是啞的,頂著滿面陰云,“將軍不在家——說來也怪,滿大街都沒幾個行人,鬼宅那邊也是一片慘淡。”

“抬棺的人呢?”

“剛不是說了,滿大街都沒幾個行人,還做生意?哼。”

“那怎辦?”夕顏丟了手里的空瓜子殼,“爛在家里嗎?”

“我把鬼宅的平板車?yán)瓉砹耍圩约簞邮郑膊皇遣恍小!?

“你們,你們不能這么對待耐冬姐姐!”忍冬站得老遠(yuǎn)便哭了起來,“她那么聰明,那么好,你們。。。不能這么輕慢她!”

“你哭天搶地也沒用!”夕顏翻了個白眼,“沒處找人,只能咱們自己動手——你個小傻瓜,還不去給耐冬收拾收拾?趁天沒黑。。。”說著話,夕顏正要把早就藏在懷里的月錢拿出來給忍冬,門外倏忽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趁天沒黑,你們要做什么?”

“誰?”三個活人齊齊轉(zhuǎn)身。

“沒誰。”一隊衙役闖了進(jìn)來,為首一人,他身邊畏畏縮縮站著的,正是馬衙內(nèi)!只聽他說——

“差爺,她,他,那個小妮子不算,屋里應(yīng)該還有另一個——就是他們,賤籍殺奴!”

“哦?殺了哪個奴?”

“就是她家的侍女,侍女是奴籍,主人自己都還是賤籍,倒用得起下人來啦!差爺,您看這像話嗎?”

“來人!拿兇犯!”

“你們誰敢?!”

“喲,這不是滿四爺嗎?”

我知道外面一定出了事,既然官差能來此尋釁挑事,他那里必定出了更大的事!只不知道,還能不能。。。

我強(qiáng)撐著迷糊的腦袋,攥了兩塊銀窠子放進(jìn)隨身帶絹帕里,偷偷塞給夕顏。

“別回頭。”問低聲警告,下死力扳直了她回轉(zhuǎn)的肩膀。

“帕子你拿著,上面有我繡的虞美人花,交給林霈,快去!”我猛推一把,在滿春和官差吵作一團(tuán)的檔口,讓夕顏從后門溜了。

我敞著起皮的唇,癱坐在門口,對他們的唇槍舌戰(zhàn)毫無阻止之力。

也不知是他的授意,還是馬寧兒的報復(fù),被一眾官差綁縛進(jìn)大牢之前,我親眼見到他們將耐冬的薄棺抬出城外,甚至有人嘆息說:“這么晦氣的活計,班頭怎也接了?”

“這是保命的大事!快別抱怨了,走吧。”

我和四哥、忍冬,就這樣被關(guān)押了起來,沒米沒水,也沒有名分。

“喂!有沒有人呀?老子有錢,金子!媽的。”

罵了幾天,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能用的手段,滿四哥都用過了,可就是沒有人搭理我們,甚至連警告我們不要亂嚷的人都沒見影子,更別提來保釋我們的了。

“這群龜兒,到底為甚咧?”

“你們可是夠著急的。”有人凄然地笑著,打趣我們,“我們這里最久的已經(jīng)關(guān)了三年了,沒人送飯,不也好好兒地活著了?你們才進(jìn)來幾天?有三天嗎?”

“你們也經(jīng)常吃不到飯嗎?”

“每天一頓。”

“能有一頓飯還算不錯咧。”

見他們居然還笑得出來,我和四哥都是面面相覷,只有忍冬那個小丫頭眼巴巴地瞅著跟我們說話的那幾個人,還跟他們說:“如果我能出去,回來給你們送飯好不好?”

“小姑娘恁地好笑,給我們送飯?你算我們什么人咧?”

“可沒人給你們送飯,你們會餓死的。”

“餓死?”這回輪到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了,“在這種地方,不死不活地,也沒人給個交代,還不如干脆點死掉算了。”

幸而時處回南天,環(huán)境又陰暗潮濕,我們還不至于渴死。只是長期見不到太陽,又沒有柴火和食物,幾天下來,我們幾個也都是病怏怏的了。

“也不知道夕顏那丫頭逃出去了沒有。。。”

“嗐,逃出去了又怎樣?”

“怎么說?”見四哥的話如此喪氣,我頓覺大事不妙,怕不是真的被我料中,這中間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

“我去將軍府稟報耐冬的事,那時門子大哥就說,將軍已經(jīng)好幾天沒回家了。像是。。。”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閃爍,“像是哪一天半夜進(jìn)了宮,便一直沒回家的樣子。”

“可巧這期間,耐冬便出了事?”

“就是這個樣子。”

“不對,這中間肯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是咱們不知道的。”我垂頭沉思起來,“馬衙內(nèi)來得也怪,難道是知道我們沒了林將軍的庇護(hù),專門找由頭來整治我們的?”

“他要想整治我們,能把我們關(guān)到官府的大牢里來?”

“哥哥說得對,把我們關(guān)在這里,一點刑罰都沒有,只是餓幾頓。。。”說到出氣,這未免也太輕而易舉了。

“要么就是有人指使姓馬的把我們?nèi)ζ饋恚淳褪撬盐覀內(nèi)ζ饋硪院螅约撼隽耸裁戳瞬坏玫氖拢荒軄碚椅覀兊牟缱恿恕!?

“要么,這兩點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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