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聽著四周筆在紙上沙沙的聲音,李傾云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小時候,我們總想成為科學家、宇航員、飛行員、醫(yī)生、教師這些看起來很崇高的職業(yè),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才猛地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科學家的,喜之郎也只是一個廣告而已,夢想也只是一個神圣而又高潔的詞。
李傾云咽了咽口水,在紙上蒼白的寫下,“做一個有趣的靈魂。”可是什么樣的靈魂可以被稱之為有趣的靈魂呢?李傾云突然覺得自己寫了跟沒寫一樣,只好又匆匆補上“隱居在小巷街尾的小酒館的老板娘”,隨后想了想又有些害羞,想要劃掉,可是已經(jīng)被旁邊的同學收走了。
年輕優(yōu)雅的的老師站在講臺上一張一張地念,臉上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讀到李傾云的時,李傾云害羞地低下頭,臉上又有幾分得意,因為在念這張單薄的白紙的時候,老師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
其實,李傾云很早之前就想要開一家小酒館,在或是繁華或是冷清的街上,一個古樸厚重的小木房子,墻上掛滿小玻璃瓶,用一根根彩色的繩子系起來,開門的時候若是有風吹進來,小瓶子相互碰撞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憽C總€小玻璃瓶里放紙,讓來來往往的客人留下自己的故事,和另一個陌生人分享,彼此溫暖。昏暗的小燈由一根麻繩懸起,晃晃悠悠的照不亮多大地方,閑來,傾云就坐在角落彈一首古箏曲,伴著男人難言的苦,女人隱忍的淚,情侶的甜言蜜語,迎來送往,來日可期。
夜風涼涼,李傾云有些輾轉(zhuǎn),她忽的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是想成為一個編劇的。為什么呢?大概是有很多故事不堪與人說,怕被笑,又怕聽者無動于衷,攢了很多心里話只能說與月亮聽。你看夜空繁星閃爍,那都是李傾云深埋心底的秘密,月亮認真聽,然后用一個月的時間織就成星星,讓訴說的人安心。
李傾云站到陽臺上,突然就想起多年前自己孤身一人蹲在黑暗逼仄的小屋中短暫而又猛烈的哭泣。那一晚之前,還沒有人跟她說,你不能。
阿云一直都是個很跳脫的人,她腦海中常常會浮現(xiàn)一些從未發(fā)生過的情節(jié),然后阿云就會悄悄記下來,然后拼拼湊湊變成一個個故事,孤芳自賞。她一直很想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給別人,可是內(nèi)向的阿云又羞于直接拿給自己的朋友看,在這種想表現(xiàn)又羞于表達的矛盾下,阿云漸漸長大。可越長大,這種矛盾就越來越尖銳,阿云甚至想過是不是自己的故事不好才沒有人愿意看的。
快到高考的時候,突然有一條路擺在了阿云面前——藝考。可是家境貧寒的阿云根本無法支撐藝考的費用,直到很久之后,阿云都記得那個寒風瑟瑟的晚上,衣衫單薄的父親就那樣孤然地站在月光下。慘白的月光將父親的影子拉的老長,父親發(fā)間隱隱的白發(fā)讓阿云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不能為自己爭取一下,她知道,這個腰背略微有些彎曲的男人真的無法支撐藝考的高額費用,盡管阿云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一定會考上的。
阿云穿著薄外套,影子在地上發(fā)抖,父親拍拍阿云的肩,讓阿云先回去上課。阿云轉(zhuǎn)過身,眼淚一下子就逃出眼眶,阿云知道父親就在身后看著自己的背影,所以她連抬手擦一擦冰涼的眼淚都不敢。阿云上了樓,站在教室前,阿云僵直地站著不敢進去,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又紅又腫。阿云躲在教室對面放雜物的小屋,沒有開燈,只有隱隱約約的月光從臟污的窗上透進來。
阿云的同桌也是藝術(shù)生,與阿云不同的是她的家境殷實,足以支撐學費以及藝考的費用,看著阿云紅紅的眼,這個喜歡笑的女孩了無生氣地趴在桌子上,喬蘇曉安慰道:“其實你可以不去上課,直接考試的,我的書可以借你看。”
阿云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就像是枯木逢春一般,她緊緊握著喬蘇曉的手,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帶著如是的希望,阿云努力學習,直到寒假的到來。學校組織同學們到不遠的教育機構(gòu)補習,阿云唯一的希望徹底碎了。藝考前夕,老師不肯批假,阿云被困在了小小的四人間里。那一晚,阿云盯著殘缺的月亮許久許久,她甚至想過就這樣跳下去,偷跑去BJ,可是她身無分文,唯一值錢的只有手中破舊的老人機(因為學校不許帶手機)。阿云無聲地哭了良久,倚著冰涼的窗子,看著街上的車子來來往往,阿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籠中鳥一樣徹底被折斷了翅膀。
后來阿云去查那年中國傳媒的錄取分數(shù),剛剛好過了分數(shù)線,阿云看著屏幕笑著笑著就哭了,大概這世間總要有那么一兩件事讓我們覺得無能為力,我們才會珍惜自己手中的幸福吧。
后來,阿云選了一個普通大學的普通專業(yè),坐在課堂里,按照老師的要求在紙上寫“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聽人說專業(yè)成績前2%可以轉(zhuǎn)專業(yè),阿云開始努力學習,想要轉(zhuǎn)到傳媒學院去,讓阿云沒想到的是體育成績也算在里面的,阿云一向體育細胞缺失,就這樣錯過了轉(zhuǎn)專業(yè)的機會。夢想再一次破碎,阿云也頹廢了好一段時間,后來老師建議阿云輔修,還給阿云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議,阿云再次踏上了追夢的路。
多年之后,阿云并沒有成為一個編劇,也沒有成為小酒館的老板娘,她安逸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雜志社,跟她最喜歡的文字一起共事,偶爾也會寫些什么,不過笑笑就隨手放下了。阿云的家里有一面掛滿玻璃瓶的墻,每個小玻璃瓶里都有一個故事,大多都是阿云腦海中的故事,也有些是朋友的故事,它們隨風叮叮當當,譜奏出絕美的旋律,這支旋律大概就叫做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