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大宋的旗幟和契丹的旗幟混雜在一起，放眼處都是尸體。幸存的騎兵們臉上堆滿痛楚，望著死去的戰友哭泣，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食腐的禿鷹在天空中盤旋，叫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受傷了？”曹彬指著姬不滅滴血的左臂。

姬不滅反問道：“他們怎么處置？那些契丹的降兵！”

“你這次立了大功，以400人擋住了契丹3000騎兵，打破了契丹騎兵不可戰勝的神話，皇上一定會很高興。至于這些降兵，我們也得向皇上請示！”曹彬看出了姬不滅心中的疑惑，安慰他道：“這些人一旦放回去，過些時候，他們就會再次提著刀槍犯邊，跑到我大宋的境內燒殺搶掠，我想皇上極可能將他們打散做苦役吧?！?

姬不滅望著地上100多具先鋒營騎兵的尸體，微微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他失去了147名屬下，雖然賭贏了這場戰爭，可他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每一次戰爭都會有人戰死，都是自己熟悉的人，時間久了，你就會適應。”周倉站在旁邊插話。

趕到潞州的時候，已是深冬，皚皚白雪將天地包裹在一片白色之中。北風順著太行山橫掃過來，仿佛要割裂人的皮膚。

姬不滅在甲胄下面多套了兩件加厚的棉袍，依然感到刺骨的寒氣。

白雪之中，一名傳令兵快速地走來?！凹④?，有旨意，曹節度使讓您過去！”

姬不滅拍掉紅氅上的積雪，踏進了大廳，大廳里燃了炭盆，無煙的木炭燒的正旺。曹彬正站在案前，手里拿著圣旨仔細地觀看。

姬不滅進來的時候，屋子里已經站了很多將領。姬不滅逐一施禮，站在了末尾。

曹彬見人到齊了，便將圣旨拖在手里?！盎噬蟻砹酥家?，講了三件事，第一，屯兵潞州防備北漢和契丹人聯合攻我大宋。第二，一直以來都是契丹南下騷擾我大宋的邊境，從今天以后，皇上要求我們尋找戰機，發起反擊?！?

將領們開始竊竊私語，有的歡欣鼓舞，有的愁容滿面。

“我宋軍士兵都是步卒為主，機動性不如契丹騎兵，發起反擊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一名將領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另外一名將領立馬提出不同意見。“雖然我們的步卒不如契丹人的騎兵機動性高，可你也不要忘記，我大宋的強弓硬弩卻是騎兵的克星！”

“我也贊成主動出擊，讓那些契丹人也體會一下四處防備的感受！”首領們都在發出自己的意見。

曹彬看著沉默中的姬不滅，好奇地問道：“姬不滅有什么要說的么？”

姬不滅疑惑地抬頭，望著曹彬。“若不是曹將軍抬愛，屬下連這樣的會議也無權參加，哪敢隨便插話！”

曹彬哈哈一笑，他將圣旨卷好放在了帥案上，扭頭望著姬不滅?！爸家獾牡谌虑?，升先鋒營正將姬不滅為前軍指揮使，節制2000騎兵，在擾遼的戰斗中有便宜行事的權利?！?

“節制2000騎兵？姬將軍可是控制了整個義成軍近一半的騎兵??！”一名將領難掩羨慕之色。

曹彬走到兩列將軍的中間，詢問姬不滅?！凹е笓]使對旨意有什么想說的嗎？”

“屬下以為以攻為守是可行的，對契丹我們一直都在防守，非常被動，邊境線太長。石敬瑭將幽云十六州送給了契丹，我宋朝已經無險可守。北漢與契丹沆瀣一氣，對我大宋不停地襲擾。南方的蜀國、南平等國已經滅亡，吳越、唐朝、南漢在大宋的打擊之下已經沒有了實力?！?

姬不滅環顧了四周，接著說道：“但是趁著大宋南下的時間，契丹和北漢一直在休養生息、招兵買馬，是時候打擊一下了！”

姬不滅說完，將領頻頻點頭附和。

“諸位將軍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的話就先散了吧，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以后的軍事部署?！?

將軍們都點頭，表示了贊成。曹彬一揮手，說了句。“那就散了吧，快過年了，我就不留大家吃飯了！”

姬不滅向著曹彬施禮，轉身準備離開。

“姬將軍留步！”曹彬招手叫住他?！巴砩弦黄鸪燥埌?，反正你也是一個人。”

晚飯并不豐盛，兩個青菜，一條魚，旁邊的炭火盆上溫著酒，酒香順著鐵壺的長嘴飄了出來。

“天脊之水，濁漳河里面的魚，屬下們鑿冰釣上來的，你有口福。”曹彬包著麻布將鐵壺取下來，將兩人的酒碗斟滿。

姬不滅慌忙站起來，想要搶著斟酒。曹彬揚手制止了，他微笑著說道：“今天你是客人，不講上下級的關系，哪有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

姬不滅只得坐下來，顯得更加無措。

曹彬倒滿酒后，將鐵壺放在桌上，端起酒碗說道：“皇上喜歡你?。髦嫉娜苏f，皇上大喜，連說三個好！”

姬不滅雙手端起酒碗，緩緩說道：“屬下不會飲酒，今日也陪將軍暢飲！阻擋契丹騎兵都是仰仗大家之勞，能取得成功也實屬僥幸，”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曹彬跟著也是一飲而盡?！罢f說你在唐朝的事情吧！你怎么會去那里？”

“我六歲的時候與將軍見過一次，將軍可還記得？”

“記得，當時唐朝的士兵正在追殺我大宋的廂軍，我前去支援?！?

“他們還屠殺了很多難民，我與英姐便是在那場屠殺中失散了！”姬不滅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里。

“她還活著嗎？”

姬不滅搖頭?！拔也恢?！我們當時是準備去唐朝國都，都說那里是人間最后一處凈土！”

“你去唐朝是為了尋她？”

“我沒有找到她的尸體，我相信她還活著，那個地方是唯一的希望！但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她，即便迎面碰見，只怕也認不出來了吧？”姬不滅給曹彬倒滿酒，也給自己圓滿。

曹彬將魚夾起一塊放進姬不滅的碗中?！斑叧赃吜?，這么冷的天，一會就涼了?！?

姬不滅拿起筷子，將魚送入口中。“魚肉細滑，燒的也好！”

“這廚子跟了我很多年了，一直都舍不得換?！辈鼙驀L了嘗魚肉，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疤瞥L公主李碧卿和你是什么關系？”

姬不滅抬頭望著曹彬，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