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奮力地爬了起來，將朝霞染成一片緋紅，就像上面裹滿鮮血，隨時都會滴下來。

蘇恒站在陽光里，抬頭看著姬不滅。

初升的太陽下，姬不滅臉側的線條清晰而鋒利，看不出悲喜，他正大口吃著蘇恒遞過來的面餅，臉頰的線條由于咀嚼而扭曲著。

“咱們為什么要去唐國？”蘇恒嗅著面餅的酥香味道，輕輕扯下一塊丟進嘴巴里。

姬不滅停下動作，回頭望著蘇恒。“你有什么地方去么？”

蘇恒搖頭，隨后做了一個尷尬的表情，不再說話。

姬不滅盯著遠處，猶豫了一會說道：“都說唐國已是最后一塊凈土，那里的戰士都不畏死。”。他將最后的面餅丟進嘴里，邁開腳步。“我想找個人，或許她會在那里！”

“唐國還有很遠，咱們沒有馬匹。”蘇恒跟了上去，邊吃邊說。“還要坐船，更要命的是，咱們沒有銀子！怎么去唐國？”

“用腳！”姬不滅加快了腳步。

“那餓了吃什么？”

“你劍術不是超群么。”

“你是讓我去搶？”蘇恒跟上來，歪著脖子看著姬不滅，開始猜測他的意圖。“……去偷？”。隨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想都別想，我告訴你！我才不要去做猴子！”

一個集市上，街邊充斥著各種叫賣聲。一只猴子在人群做作各種動作，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陣陣喝彩，不時有人向圈中拋灑鐵錢。

姬不滅坐在街頭發呆，幾天的行程全靠山中的野果充饑。剛開始的時候，蘇恒并不吃這些東西，難于下咽，后來餓的實在不行了，才開始跟著一起吃，吃多了嘴巴也腫的老高。

今天好容易來到這個集市，早已饑腸轆轆。蘇恒以為姬不滅一定會想辦法解決一頓飽飯，卻看見他坐在街頭，沒有任何舉動。

“師兄！這樣不行啊，現在看見人我都想上去啃一口！”蘇恒站在姬不滅身前，他捂著還有些浮腫的嘴唇，直直地看著姬不滅。

………………

“各位朋友！各位鄉親！今天初到貴寶地，沒有盤纏，我師兄弟兩人自小習劍，今日在此獻丑，還望各位鄉親捧場關照！”。蘇恒沒有得到姬不滅的回應，只得站在街頭，向著周圍的行人叫喊著，他剛才看那耍猴人就是這么叫的。

只有三五個行人留了下來，他們看著蘇恒和姬不滅，開始竊竊私語。

蘇恒知道他們在嘲笑師兄和自己腫起的嘴巴，也不理他們，他拿起青冥劍對著那幾人施禮，那個耍猴的也是先施禮才開始表演的。

青冥劍出鞘的時候，一抹瑩瑩然的青色輝光彌漫出來。那些圍觀的人開始靜了下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蘇恒有些得意，他優雅地舉劍，在眾人的驚呼中揮劍。青冥劍呼嘯著破開空氣，激起的氣流在他身邊激蕩。

隨著他的動作，青色的寒芒忽地躍動起來，像一只蜻蜓緩緩張開了翅膀。

姬不滅望著蘇恒舞劍，他的劍法一旦施展開來，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變化。他的劍極快，已經看不清劍的軌跡，只能感覺到漫天的青色輝光在空氣中劃過，絢麗且張揚。

圍觀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噌”的一聲，青冥劍入鞘的時候，激起的氣流開始消散開來。

蘇恒停手后，四周響起掌聲，他心頭一喜，急忙撩起長袍的下擺向著人群走去，三三兩兩的鐵錢丟了進來。

........

蘇恒將饅頭塞進嘴里，望著姬不滅看了一會。“師兄！下次該你做猴子了。要不，咱們多留幾天，多掙點錢再走，那些野果真不是人吃的東西。”

“好！”姬不滅大口咀嚼，吃的有些狼狽。

“唐國那么大，咱們去哪個地方啊？”

“江寧城！”

兩人在這里待了3天，白天四處賣藝，夜里便在山邊的破廟里歇息。蘇恒看了看手里剩余的鐵錢，苦笑道：“師兄，咱們掙不了多少錢。”

姬不滅正在擦拭破神劍，一聽這話，說道：“那就啟程吧！”

“這些天，我聽人說了江寧城的繁華，那是唐國的都城，國主住的地方，聽說還要坐船才能過去！”

姬不滅岔開話題。“你認識一個叫蘇英的人么？”

蘇恒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她是什么人？”

“明天一早出發！”姬不滅低頭繼續擦劍，眉宇之間突然有些哀傷。擦完之后，他將身體靠在破廟的墻角里，抬頭看著天邊的晚霞，陷入了沉思。

兩人一路靠著賣藝維持生計，坐船順江而上。

第二年的春天，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巍峨的江寧城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兩人異常興奮，看著彼此早已殘破的衣衫，涌起酸楚。走進城中，喧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都穿著華麗的衣服談笑風生。街道上各種商品琳瑯滿目，更多的卻是詩詞字畫，很多年輕人都聚攏在書店前搖頭晃腦地吟詩作賦，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和他們穿著一樣衣衫的人，都蹲在墻角，面前擺放著一個破碗，等待著別人的施舍。看著他們，蘇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指了指那些乞丐，說道：“咱們是不是也要蹲過去？沒有好位置了！”

姬不滅沒有理他，他扒開人群，來到一處內城腳下，放下背后的劍匣。“各位鄉親，我和師弟從大宋過來尋人，盤纏用盡，今日我師弟在此表演劍術……”

沒等他說完，眾人開始怒罵道：“宋朝人滾出我們大唐！”“宋朝人搶我土地，還敢踏入我大唐境內，滾出大唐！”

隨著喝罵，憤怒的人群蜂擁而至，將他圍在中間。“打死他！”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人群憤怒地挽起衣袖，慢慢逼近。

蘇恒一看這架勢，慌忙和他保持了距離。他站在人群中，看著一臉無措的姬不滅，忍不住想笑。

進入唐國地界的時候，當蘇恒自己說出大宋身份的時候，他已經讀懂了人們眼中的怒火，也看清了人們緊握的拳頭。可是眼前的師兄，對于賣藝這門手藝總是不上心，對于越來越少的收入，竟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疏于練劍，退步了太多。

姬不滅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他抱起劍匣小心后退，對手無寸鐵的平民，他能做的不多。

人群越聚越多，怒罵聲似乎要把他淹沒。

“干什么？干什么？”一隊巡城的士兵趕了過來，他們撥開人群，看著一臉迷茫的姬不滅，問道：“你是宋朝人？”

姬不滅點頭。

“來大唐做什么？”

“尋人！”

“打死他！別聽他胡說八道，他一定是奸細！”人群又開始高聲怒喝。

帶頭的士兵示意大家安靜。“你們想再起刀兵嗎？如果咱們今天殺了他，那趙匡……那宋朝皇帝以此為借口，帶兵南下，你們上去抵抗？”

士兵們開始驅散人群，眾人眼中的目光射在姬不滅的身上，如刀子般鋒利。

“跟我走一趟吧！”帶頭的士兵盯著姬不滅，做了一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