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我喊你傳球為什么不傳？四次進攻回合，陸舟跑出了足足11次空位，而你呢，你在場上都在做些什么，一直持球單打，不是被人蓋掉就是三不沾。如果接下來還是這樣的表現，接下來的比賽你就不用上場了。”

張馳剛一下場就迎來賀詠一陣劈頭蓋臉的臭罵，本就有些憋屈的他下意識的反駁道：

“教練，不是我不想傳，只是——”

“只是什么？”

賀詠皺了皺眉頭，雖然口頭上說著張馳的不是，但張馳作為籃球隊的隊長，自身實力又不錯，賀詠還是愿意給對方一個辯解的機會。

張馳看了看一旁的陸舟，眼眸一動，隨即指向陸舟說道：“我和他沒有默契，打不出配合。他跑空位都是隨便跑，我想突進去分球根本找不到他的位置，所以才自己上。不是我不想傳，是身邊多了個新人，說難聽點差不多就是個陌生人，一點默契都沒有，我有些適應不了，所以才打的這么差。”

似乎注意到了賀詠的神情有所變化，張馳趁熱打鐵道：

“教練你想想，我們這些個隊員，短的來球隊都有三個月了，長的甚至快兩年了，大家平時一起訓練，一起練習戰術，這默契程度自然不用多說，而陸舟呢，他連戰術都不懂，只能跑位投三分，這三分也不是每次都能投進啊，況且對面的防守本來就做的很好，這時候就需要我們打戰術。教練，我們都知道你為這次比賽做了多少準備，也知道你為此想了很多優秀戰術，平日里更是對我們要求一絲不茍的執行戰術，難道您就要放棄這些嗎？”

“不再讓我們打配合，不再讓我們執行戰術，而是完完全全相信一個新人？”

不得不說，雖然張馳的話有甩鍋的嫌疑，但卻說到了賀詠的心坎里。賀詠當清江二中的籃球教練也不是一兩年了，和七中的交手也不是一兩次了，但卻屢屢大敗，賀詠自然是不甘心的，畢竟沒人想一直輸，他也想贏。

所以為了能壓過七中一頭，也為了讓清江二中走的更遠，三個月前他就加大了籃球隊的訓練量，自己也找了許多職業籃球比賽的錄像進行戰術提煉和分析，編撰的戰術手冊都有一指厚了，難道就放在那兒吃灰？

個人實力與戰術配合，孰輕孰重？

毫無疑問，對于賀詠而言后者更為重要。

畢竟高中比賽又不是NBA，一個高中生天賦就算再強又能強到哪兒去？

而他一直都相信只要球隊戰術清晰，紀律嚴明，球員能夠做到各司其職，就沒有贏不了的比賽。

讓他如此堅信的理由就是NBA里的球隊——馬刺。

……

“陸舟，不好意思，可能接下來需要讓你下次休息一段時間了。”

聽到賀詠走到陸舟面前說出的這番話，張馳暗暗握緊了拳頭，內心歡呼雀躍。

而陸舟聞言表現卻十分平靜，朝教練點點頭示意了解后獨自找了一把空座椅坐下。

賀詠松了一口氣，對于陸舟他還是非常滿意的，為人不倨傲，天賦也不錯，細心培養一段時間，假以時日說不定能進省隊。

接著賀詠走到球員們面前板起臉叮囑道：

“梁躍斌，等下你上場。戰術執行我就不多說了，平時讓你們背過，也執行了無數次，現在就看你們能不能在場上發揮出來了。張馳，你之前的表現讓我很失望，不過我還是把你留在場上，畢竟你是平日里戰術的發起人，但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再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打，我就立即把你換下來，聽到沒有！”

“明白！”張馳連忙應聲道。

與此同時，哨聲再次響起，暫停結束，雙方重新回到場上，一場新的較量即將開始。

……

坐在椅子上的陸舟耐心的看著比賽，他倒是十分好奇賀詠帶領的這支球隊能夠打出怎樣的配合。

“抱歉。”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陸舟有些措手不及，他轉過頭，看見賀詠同樣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打的很好，第一次出手就投進了，可見你的三分球真的很厲害。”

望著賀詠臉上真誠的笑容，陸舟剛才心中的不滿略微暗淡了一些。

“嗯。”

有些平淡的回應，倒不是陸舟故意落臉色，好吧，或許有這一部分原因，但另外就是他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對方。

打得好就該被換下？他實在不懂這里面的邏輯。

“我知道把你換下來你心里肯定會有些不滿，但你想知道我把你換下的原因嗎？”

聽到賀詠的反問，陸舟愣了愣，隨后開口答道：“是因為我不懂戰術。”

“這是一點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不是主要原因嗎？

陸舟深深看了賀詠一眼，接著說道：

“我和張馳之間有矛盾，我們同時在場不會產生良好的化學反應。”

賀詠聞言眼睛一亮，溫和的笑了笑，“化學反應，這個形容詞倒是十分恰當。你和張馳之間是他的問題，這一點我必須承認，按理來說我應該把張馳換下，把你留在場上，可為什么我會把一個表現好的球員換下來，而把一個表現糟糕甚至可以用爛來形容的球員放在場上呢？”

因為你是頭豬……

如果陳諾在身邊的話，她肯定會這么說。

每當NBA球隊的主教練做出令人費解的操作時，陸舟都會看見陳諾對著電視機吐槽，一般都會用“你是豬嗎！”的肯定句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而如果換下的是科比……

畫面太美，陸舟一時不敢想象。

……

“我不知道。”

陸舟猜不透身旁男人的想法，于是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或許我身邊坐的是頭豬也不一定，陸舟在心里默默想道。

“其實我換下你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讓你閱讀接下來的比賽。”賀詠收起笑容，認真說道，“記住，不是看，是閱讀。”

注意到陸舟的眼神相較之前變得有些不一樣，賀詠暗暗點頭，隨后將懷里的戰術手冊拿到了兩人面前。

“籃球比賽就像是這本書，時間是書的厚度，每個小節是書的章目，而整場比賽在球場上所發生的一切則組成了書的文字。”

“所以閱讀比賽，就等于你在讀一本書，但又并非僅僅只是讀這么簡單，你還需要了解書為什么這么寫，故事又為什么會一步步走向這個結局。”

“說白了，它其實跟語文中的閱讀理解更類似些，比賽里分析雙方陣容就好像是讓你評判一段文章的好與壞，球員間的精妙配合就好像是文章里精美的排比句，而雙方教練布置的戰術則更像是作者與讀者思想上的碰撞，我在嘗試著理解對手，從而寫下我想要的答案。”

“所以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教練，就必須學會對比賽的閱讀，否則寫出的答案只會以零分收尾，而比賽的最終結果就是失敗。”

“而作為球員，同樣需要有能夠閱讀比賽的能力，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在各種情境下將球處理好，你才會把握住更多的機會，你才可以掌握住比賽中那些看不見的優勢。而將這些優勢聚集在一起，你就會發現，其實是你一直在控制著這場比賽。”

聽到這里，陸舟不由深吸了口氣，原本獲得天降寶藏的他自以為這條路可以走的順風順水，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么簡單。

“在你剛才在場上的這段時間里，我看到你就算明知張馳不會傳球給你卻仍然在努力的積極跑位，這種對比賽的認真態度我很高興，因為作為球員最最基本的就是對比賽的態度，這是一切的前提。”

“但我不認為你的做法是明智的選擇，雖然4次進攻回合里你跑出了11次空位，但對體力的消耗之大也是毋庸置疑的。我們不是非洲人，他們先天的優秀體能我們是比不上的，所以如何在有限的體能做出更有效的進攻選擇，這點至關重要。”

陸舟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雖然剛才的消耗幾乎為零，但那是因為他對位的是一個普通高中生。倘若將來他真的能夠進入NBA，到時候和他對位的又是哪些人呢？勒布朗·詹姆斯，亦或是現在號稱從1號位防到5號位的狼王加內特？

陸舟不了解加內特，但他知道詹姆斯啊。不管是騎勇總決賽親自防庫里，還是后來在湖人打控衛，詹姆斯的防守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察覺到陸舟的目光愈發認真，甚至望向自己時透露出了一絲欽佩，賀詠內心有些高興，畢竟他能夠感覺到面前這個男孩是個實打實的籃球苗子，而作為教練的他倘若真的能教導出一位進入省隊甚至國家隊的籃球運動員，他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想到這里，賀詠不由拿起保溫杯潤了潤嗓子，臉上的笑容愈發洋溢：

“趁著你休息的這段時間，我就跟你講講如何在比賽里閱讀。”

“首先要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