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小姑娘敢這么大喇喇的請他們進來，定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塌下肩膀重重嘆了口氣，放棄了繼續和程緲動小心思的打算，誠懇道：“本官知道程小姐的意思了，也會按照程小姐的意思來做，還請程小姐手下留情，放我等一條生路。”

“好說。”程緲抬起右手一翻，紙筆就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掌心里，“大人在這立個字據，發誓此案不會再牽扯上許絀，我就立馬開門放人。”

“一張字據罷了，我馬上就寫。”

話說到這里，縣令一掃先前的猶豫磨蹭，按照程緲的意思，唰唰幾筆就寫完了字據，還在末尾落下了自己的大名和手印。

“大人痛快！”程緲贊了一聲，也不再去確認紙上的內容，微微側目示意身后的曲復把東西收起來后就道，“既然大人這么痛快了，那我也說話算話，我這就送大人以及諸位出去。”

只見一只纖纖素手隨手那么一揮，先前讓幾個得道高僧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打開的門窗，眼下便自己開了。

清新的空氣被風裹挾著吹進廳內，吹散了這里的滯悶。

縣令理理衣袍，而后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

其余人自是忙不迭的跟隨。

穆時遠落到最后。

在經過程緲身邊時，他停下來，眸色復雜的看了程緲一眼，道：“程小姐，這是何必呢？其實這件事，我們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說的。現在你這樣做，豈不是更容易讓人懷疑命案和許公子有關？”

“穆大人不用擔心。”幸好說這話的人是穆時遠，程緲念及他先前幫忙，讓自己得以順利把縣令等人請進來，所以此刻說話亦是好聲好氣，“不過我等不了那么久。眼下這個法子，是最快最有效的。”

“可你我都清楚，剛才大人之所以妥協是因為什么。現在他人已經出去，外面又有重兵等候，只怕——”

望著穆時遠面上真真切切的擔憂，程緲忽地莞爾一笑：“大人他不會的，我們已經立了字據。”

她搖了搖手里的字據，穆時遠卻仍舊不放心。

倒不是他認為自家上峰會出爾反爾，而是難免會去考慮最壞的情況。剛才受情勢所迫，別說是大人立下一張字據，就是當場應下別的什么在往日看來更為難的事，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所以，女孩子手上捏著的那張字據，和換取他們一行人的性命無虞比起來，真的沒什么要緊的。

為何面前這個女孩子，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呢？

她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是的，雖然和程緲的交集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但觀先前程緲行事，穆時遠就覺得她不是莽撞的人。可立字據就放人這件事，不論怎么看，他都還是覺得莽撞了些。

他抿著唇，猶豫著沒有說話。

程緲卻不打算再繼續和他說這件事，轉而喊起了曲叔：“去把那兩個小匣子拿給穆大人。”

小匣子？

穆時遠疑惑的皺起眉頭。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開。

因為程緲讓人拿給他的小匣子，正是他先前用來酬謝許絀救命之恩的，裝了滿滿兩匣子銀元寶的兩只。

現在，它們又分毫不差的回到了他的手上。

“程小姐，這是——”

穆時遠看著匣子里堆疊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的銀元寶，很是不解。這些東西，不是先前許絀親自登門來要的嗎？現在怎么又還給他了？

“先前我差人去給穆大人傳話的時候就說過了，穆大人幫我這個忙，救命之恩便一筆勾銷。”程緲道，沒有掩飾自己才是穆時遠真正的救命恩人的事，“現在，穆大人做到了，那我自然是要把先前索要過來的酬謝完璧歸還。”

她說罷，不再看穆時遠，邁步出了正廳，一路沿著長廊往宅院更深處走去。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仆，則在這時出聲請他快些離開這里，去和縣令他們匯合。

“這件事到底是我家小姐做得不妥，穆大人若是再留在這里，只怕會惹人懷疑。”曲復溫聲解釋。

穆時遠也知道他說的有理，但手上這兩只匣子……

“是我們欠考慮了。”曲復伸手把匣子拿回來，“穆大人先回去吧。稍后我自會把東西送還到穆大人府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程小姐當日救了我和白術兩個人，這點東西，用來報救命之恩本就不多。何況剛才我也不是幫程小姐，我只是覺得許絀不是同黨，想要為他洗脫嫌疑，這是我身為一個縣尉的分內之事，所以也不用——”

“穆大人不必多言，小老兒都明白。只是我家小姐向來不喜歡欠人情，所以這件事，還請穆大人順了我家小姐的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穆時遠也不好再說什么，沖著曲復抱拳一禮后，便大步離開了這座宅院。

此時已過晌午，天邊烏云翻滾，四下狂風獵獵，眼看又是一場大雨將至。

被程緲強行拘在屋子里無法出去的許絀，只能望著眼前已經沒了熱氣的茶水發呆。

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許絀猛地站了起來奔至門邊。

“是曲叔嗎？”他急問，“情況怎么樣了？快放我出去。程緲那個法子行不通。”

“怎么就行不通了？”門外傳來程緲的聲音。

許絀嚇了一跳，人也跟著連連往后退去。

然后，門開。

程緲走了進來。

“嗯？小鬼，問你呢，怎么就行不通了？”她一面問一面環顧這間屋子，別說，收拾得還挺干凈，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后自顧尋了一個地方坐下，說道，“之前讓你從穆時遠那里討來的謝禮，剛才我已經讓曲叔全部還給他了。”

這是什么意思？那些東西不是她鬧著嚷著非要要的嗎？現在又還回去，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下了殺心，要把那些人全都給殺個干凈？

不，不行！

“你不能那么做！”嘴巴比腦子快，在許絀還沒想好要怎么說的時候，嘴巴已經把他的心里話給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