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恍惚間，我聽到了《夢里的楓葉》，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慢慢的，我清醒了過來，是有人在彈鋼琴，我看到了那幅失而復得的畫——那一片火紅中的兩個背影，那個長發垂腰的女孩…琴聲突然中斷了，一雙飽含熱淚的眼睛深情地看著我，流露出了萬分的自責，深不見底的關切，既熟悉又陌生。

“子維！”我輕輕的呼喚著。他緊緊的抱住我，仿佛我就要消失一般。他身上散發著安心熟悉的味道，這么的久違。

“米米，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親吻著我的頭發。子維回來了，回來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又能怎樣呢？他結婚了，當爹了，這個讓我心里多了一個洞的男人，他不再是我的。我推開了子維，有氣憤，有不舍，有不安，也許只是為了留住最后的自尊，護住自己僅有的面子。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米米…”子維一遍又一遍的道著歉，突然讓我覺得好蒼白，心里的洞，再也無法填滿。

“也許我們真的是有緣無分，這份愛，美好，但也刺痛人，我的心，此刻比失戀疼一百倍，你懂嗎？子維？”我極力壓制著哽咽，讓自己的聲音正常。

“你要我怎樣？”我反問。子維不作聲，他不會再選我，我很清楚，哪怕只是為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我代表我父親向你道歉，那兩個人確實是我父親的人…”子維痛苦的無奈著。

“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出現？也許，永遠不見面，我也不會這么痛！為什么？還要讓我再痛一次，又一次…”我的淚終于絕了堤，無以言表的委屈，這份愛，這是愛嗎？

“原本我想過死來著，但是，現在我不會了，不值得！”我怒斥著，想要否定全世界，包括這早已變了味的愛情。子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流淚。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不應該蒼白的存在在這兒，我想走，可是腿好軟，頭也暈乎乎的。

“米米，醒啦，你都躺了好幾天了。”崔伯父端著一碗東西，關切的走了進來。見我惡狠狠的看著他，他立馬把眼睛轉開。

“別在惺惺作態了，你這樣，我真的會嘔吐的。都到這份上，不要再裝了。您討厭我，可以明目張膽的告訴我，不希望我和子維在一起，也大可明明白白的說啊！為什么要那樣？小蘭是無辜的！”我撕掉了墻上的畫，一半丟給了崔伯父，我告訴他讓他放心，今后我不會再糾纏他寶貝兒子了，讓他到此為止。

“我不該騙子維我有癌癥的，但，他不愿留住美國，我實在別無他法，就算我自私吧！”崔伯父的眼里似乎有淚光，他用顫抖的手寫了一張支票給我。此時的他就像那破茅屋里，端著一個破碗，被風凍得發抖的乞丐。我似乎有些同情他，他很愛子維，這一點，我不敢否定。

我沒要支票，只是一個人呆呆的走出了崔家，子維追了上來，被我制止了！我恨！走到院子里我才反應過來。身上沒有手機，身無分文，莫名的出現在了崔家。

“叫羅森來接我啊！我沒手機。”我知道子維就站在身后，我沒有回頭。

“羅森在醫院，來不了，他受傷了，那晚，你差點被車撞了，是羅森救的你。”子維說完，走到我的面前。我的臉突然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么？你爸爸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好殘忍。”說完，我試圖沖進崔家，此刻我忍無可忍，只想好好教訓下崔伯父。子維見狀用力抱住了我，讓我無法掙脫。

“不是你想的那樣，米米。我父親沒有做過害人的事！”子維極力的解釋著，安慰著怒氣沖天的我。

“那是誰？是誰？害了小蘭？害羅森，還要害死我？是誰？”子維依然緊緊的抱著我，也許是怕的失控，也許是心疼。子維把早已鬧的有氣無力的我抱上了車，他開車送我去醫院找羅森。大偉正守著羅森，對著窗子，他在發呆。他知道我來了，卻遲遲沒有轉身。

躺在床上的羅森睡得比嬰兒還熟。“羅森怎么樣了？”我弱弱的問。

“手有些骨折，剛睡著。沒什么事。”大偉答道。

“羅森，你好傻！”我的淚又不聽話了。

“其實，這個世界上，傻子還是挺多的。你是，我是，子維，羅森…呵呵，但，生活中若是沒有了傻子，生活就該叫‘死活’了，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大偉終于轉過身體，他的眼窩深陷，胡子都長出來了，一副很滄桑的樣子。

原來，孫英英傷得最重，就在那一刻，羅森擋在了我的前面，而孫英英也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用身體護住了羅森…我到孫英英的病房，第一次看到素顏是孫英英，靜靜的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紗布。照顧她的，是她的繼母。那個女人看上去，比孫英英最多大個10來歲。

“英英挺傻的，又好強，從小母親就不在了，是個重情義的人，雖然我只是她的繼母，但是我們就像姐妹一樣，感情很好，她不開心的都會對我說。”說完，那個女人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很快，她把煙熄滅了。

“我差點忘了這是醫院，呵呵。你應該是希米吧？”她問我，就像陌生人打招呼，她濃密的黑發，卷卷的垂在肩膀上。

“是的。”說完，我忍不住又看了看她。

“你就是英英的情敵？呵呵。”女人眼中似乎有些許的不懈。

“英英怎么樣了？”我問。

“情況穩定，但是，但是，還是活不長了。癌癥…”那個女人似乎有點想哭，但很快，她又笑了。

原來，孫英英真的生病了…

今年的楓葉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楓葉在哭泣，我聽到了，它們聲音有不舍，有遺憾。

我第一次步入這片大偉家對面的楓樹林，只是我自己。我走著，不停的走著，踩著地上的枯葉，“莎莎”的聲音成了我唯一的陪伴。

明天就是大學開學的日子，我又該背上書包，開開心心的開始新的學習生活了。我撿起地上的枯葉，用全身的力氣嗅了嗅，仿佛我是一條狗，可以洞悉一切氣味。

“謝謝你們給我這么一個夢！一個布滿楓葉的夢!”我將它們揮灑在空中，我想給它們再來一次旋轉的旅程。

楓葉在哭泣，我聽見了…

也只有我聽得見…

不知道，雨過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