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的旅行，經濟上總有點拮據，但這絕對不會阻擋年輕人的似火熱情。

這一天上午，一眾人坐著大巴輾轉到了玉龍雪山腳下，導游交代他們在山下租好軍大衣、買好氧氣瓶，以免上山后寒冷缺氧，引起各種不適。

軍大衣和氧氣瓶都不便宜，眾人事先做過功課，所以大多從背包里取出厚衣服穿上，但要不要買氧氣瓶，大家都很猶豫，最后男生大都沒有買，女生大都買了。

坐著景區的車子一路向上，大家似乎沒有感到高原反應的可怕之處，一路依舊說說笑笑；然后坐纜車，再是步行。

山下是晴空萬里，可山上卻風雪交加。

4506米的大索道站，出來后有一個補給站，可以在里面坐坐，有吃的穿的，還有氧氣瓶。

程陽上來之后，就覺得有點缺氧，問問身邊幾個女孩子，都說不太適應，于是和李先如說，她們不想再往上爬了，就在這邊拍拍照。

李先如也有一點頭暈，可是看著男孩子們興致勃勃地想要爬到最高峰，擔心掃了他們的興，就說：“女同學要是能再往上爬的，堅持一下啊，當然，實在不行就在這里等我們吧?！?

何靜娟想了想，表示愿意繼續，但還是給自己買了一個氧氣瓶；墨菲表示不再上去了，就在這里等大家；程陽猶豫了一番，看蔡心和的神色十分期待她一起上山，就說：“我還是去吧。”她把其他東西留在墨菲那里，只帶著氧氣瓶，跟著蔡心和。女生還有一個崔霞一起。

男生最終都選擇繼續往上，于是一行人穿著厚厚的衣服，帶了氧氣瓶，開始徒步往玉龍雪山更高峰4680米攀登。

程陽走了沒多久，就覺得喘不過氣來，按照導游說的，打開氧氣瓶，深深地吸了幾口，蔡心和停下來等她，柔聲問道：“怎么樣？”

程陽搖搖頭：“我不走了，受不了，頭暈。”

蔡心和也有點暈，所以理解地點點頭：“好，你回補給站找墨菲他們吧，要我陪你嗎？”

程陽又吸了一口氧氣：“沒事，我不動就還好，我慢慢回去。你照顧李老師他們吧！”

程陽回到大索道站這邊的補給站，看到女生都聚在一個小圓桌邊，就走了過去，墨菲看到她，不免嘲笑兩句：“怎么啦，不跟著班長一起？”

程陽還是有點暈的，所以只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有回擊她。墨菲看她這樣，倒有點擔心了：“程陽，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缺氧，不敢爬了……”正說著，忽然看到蔡心和向這邊走來，奇怪道：“心和，你，你怎么沒上山？他們呢？”

蔡心和看女生都是兩人合坐一張椅子，四周人不少，沒有空椅子了，所以就站著：“他們上山去了，我怕你不舒服，所以回來陪你?！?

程陽看邊上三個女生都笑得意味深長，不禁害臊，但又很高興，看他站著，將一件軍大衣鋪在地上，說：“心和，這是我租的，你就在上面坐會兒吧?！?

蔡心和把背包放在大衣上，隨即就在大衣上坐下，程陽想了想，也坐了上去。

張云燕和祁紅商議著要去買點熱姜湯和小吃，墨菲幫他們看著座位，程陽想起來：“李老師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啊？要不要給他們帶點吃的？”

張云燕點點頭：“帶一點吃的吧，姜湯冷了不好，等他們下來再買吧?！?

蔡心和和她們一起去將買的小吃提了回來，幾個人坐在一起閑聊著，等候大部隊回來。

李先如被蔣青云攙扶著回來了，兩人都是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到的時候程陽趕緊把自己的氧氣瓶遞給他們，蔡心和扶著李先如坐到張云燕她們讓出來的椅子上，祁紅去買姜湯拿來，蔡心和交給程陽，然后悄悄問蔣青云：“你們都回來了？”

蔣青云皺著眉頭：“沒有，我一直跟著李老師，后來他走不動了，我們就一起下山?！?

蔡心和指著地上的軍大衣說：“你也坐下來休息會兒吧！”蔣青云的確也暈得厲害，從善如流地坐到大衣上，接過祁紅遞過來的姜湯，看到一邊有氧氣瓶，側頭看著蔡心和，蔡心和接收到他的信息，將一個氧氣瓶放到他手上。

休息了一會兒，兩人明顯沒有那么難受了，開始說起那些還在往最高峰行進中的同學，似乎有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有高原反應，李先如擔憂地看著大家，欲言又止。

果然，陸陸續續又有同學回到了補給站，大多都疲憊而憔悴，也有少數幾個精神抖擻、完全沒有高原反應的，嘻嘻哈哈高聲炫耀著登頂的歡樂。

人越聚越多，蔡心和點了一下名，只有崔霞沒有回應。

蔡心和心里“咯噔”一聲，提高嗓音問道：“崔霞在哪里，有誰看到崔霞了嗎？”

同學一下子安靜下來，面面相覷之后，何靜娟不確信地回答他：“上山的時候看到她了，后來她說有點不舒服，要停下來休息……好像沒有到山頂……”

男同學也都點頭，表示沒有在山頂看到崔霞。

李先如著急得站起來：“誰去找一下？”

自然是沒有高原反應的男生，蔡心和有一點缺氧的感覺，但畢竟歇了這么久，又是班長，當仁不讓作為“候選人”一起出發。

五個人沿著搭建的大道緩緩向上走，背包里放著氧氣瓶。一直走到4680米處都沒有看到崔霞，五人面面相覷，心情都沉重起來。

蔡心和有點喘不過氣來，只好斷斷續續地說道：“看來……她沒有沿大路走……我們分開……走兩邊……看她……”

楊旭點點頭，拉過陳志峰，沿著一邊緩緩下山。

周奕辰有點擔心地看著蔡心和：“班長，你沒事吧？”

蔡心和搖搖頭，緩緩走到路的另一邊，周奕辰和潘佳一起跟上他。三人一邊走，一邊探身看看欄桿外有沒有人。

周奕辰發現蔡心和臉色慘白，叫住了潘佳，兩人拉住蔡心和，周奕辰說：“班長，我們原地歇會兒?！?

蔡心和知道此時不能逞強，所以在路邊坐下，平復著呼吸，周奕辰打開背包取出氧氣瓶，將他遞到蔡心和面前。

蔡心和示意不用。

過了一會兒，蔡心和覺得好多了，站起來，三人繼續往下走。

風帶著雪如沙如霧一般漫天飛舞，不知走了多久，潘佳大聲說：“那是什么？”

蔡心和和周奕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山下100米處的欄桿外圍，似乎有人倒在那里，已經有其他游客發現了，在呼叫。

周奕辰和潘佳趕快往那里跑去，蔡心和實在不敢奔跑，只好繼續緩緩前行。

等蔡心和到那里一看，周奕辰和潘佳都在吸氧，周奕辰看他過來，才取下面罩說：“班長，是崔霞，昏迷了，他們去索道站叫人了……”

蔡心和跪在崔霞身側，拿出背包里的氧氣瓶，給崔霞吸氧，但似乎沒有什么用。

潘佳也取下氧氣瓶說道：“班長，真不能跑，我們倆跑了……跑了一陣……不行了……”

周奕辰示意他繼續吸氧，自己對蔡心和說：“只能等救援了，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蔡心和點點頭，看崔霞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心里擔憂，想到上山前導游的囑咐，依然將氧氣瓶的面罩放在崔霞口鼻處，繼續給她吸氧，心里不確定是叫醒她好，還是讓她繼續昏睡以減少氧氣消耗好。

補給站的兩名工作人員抬了一個擔架過來，將崔霞放上去，套上氧氣面罩，回頭看看他們三個男生，問道：“你們沒事吧？”

三人都搖搖頭，于是工作人員抬著崔霞往補給站去了。

另外兩個游客看他們的樣子，勸道：“你們趕快吸氧吧，一會兒也會暈的?！?

蔡心和看崔霞已經抬走，才把氧氣瓶放到自己面前。

三人休息了一陣子，小小的氧氣瓶已經空了，于是，他們開始緩步往山下走，這一次，沒有人敢跑了，甚至動作幅度都不敢大。

忽然，周奕辰跑向欄桿邊，彎腰嘔吐起來，蔡心和此時也難受極了，轉頭看潘佳，潘佳臉色煞白，此時他頭暈得只想倒在地上，所以只能搖搖頭。

周奕辰終于支持不住，癱坐在地上，蔡心和走過去跪坐在他身邊，有氣無力地問道：“怎么樣？”

周奕辰盡力睜大眼睛，指指自己的背包；蔡心和將他背包取下來，打開，看到里面還有一瓶氧氣！

手哆嗦著打開，給周奕辰吸了兩口，然后自己吸了兩口，準備起來給潘佳，潘佳搖搖手，硬撐著走到他們身邊，也在欄桿邊坐下，拼命地用嘴吸著氣。

三人坐在雪地里，不知過了多久，周奕辰漸漸睡去，蔡心和看潘佳的情況也很不好，心想為什么班里還沒有人過來看看他們。

看到天色漸晚，不由心急如焚，問走過的游客：“請問……能幫忙叫一下救援嗎，我們……這邊有人昏倒了……”

下山的游客看看他們，勸道：“你們三個男孩子，要能走還是自己走吧……眼看就到索道站了。”

蔡心和一凜，原來就要到索道站了，再堅持一下就好，這里讓救援人員來接，也的確不太可能，于是看著潘佳：“你怎么樣，還能堅持嗎？”

潘佳覺得好一點了，點點頭，但隨即問道：“他怎么辦？”

蔡心和把僅剩的氧氣瓶遞給潘佳，潘佳吸了兩口，還給蔡心和，然后站起來：“班長，要不，我先下去，看有沒有同學……來幫忙……”

蔡心和正有此意，微笑點頭，目送他緩緩下山。

又等了許久，沒有人過來幫忙。

蔡心和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周奕辰再這樣睡下去，肯定不是好事，輕輕托住他后頸，將他上半身抱在自己懷里，繼續給他吸氧。

氧氣瓶很快空了，蔡心和幾乎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風雪，忍受著一陣陣的頭疼，站起來，想把周奕辰背上。

可是不行，背上周奕辰，剛站直，一陣頭暈，兩人一起倒在雪地上。

周奕辰醒了過來，呻吟著：“啊……難受……”

蔡心和喘息著說道：“馬上……就到索道站了……我們……”

周奕辰問道：“潘佳呢？”

“下山了……”

周奕辰似乎已經不明白眼前的情況了，只是喘著氣。蔡心和終于站起來，伸手扶周奕辰，當兩人終于站直身子的時候，忽然看到眼前站著幾個人——潘佳、張成敏、蔣青云，還有程陽！

程陽幾乎是撲過來的：“蔡心和，你沒事吧？”

蔡心和趕快摟住她：“沒事……”

蔣青云將準備好的氧氣瓶遞過來，兩人吸足氧氣，一行人終于順利來到索道站。

其他同學因為疲勞和高原反應，都已經由李先如帶著下山去了，只留下蔣青云和張成敏在這里等候，程陽是自己非要留下來的。

下山的路上，蔡心和一直緊緊握著程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