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山州府的日子，充實且忙碌。為了方便日常一日三餐，周毅在當地特意聘請了一個廚娘，負責一行人的伙食。

這兩天周毅沒有出門，都是在文具廠里忙東忙西，所以保鏢丫鬟都很清閑。此刻，他們早已經用餐完畢，不知去了何處。

天色雖晚，但食堂里，廚娘還是很快就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三菜一湯，在明國算是小康了。

在飯桌上，何思思終于找到了機會，張嘴就狠狠地夸贊了一番《蜀山劍俠傳》。表示：整個萬國大陸，就這本書可以入眼！

然后，孜孜不倦的夸贊聲，又從小說回到了熟悉的日常，大龍哥贊歌全文背誦。

“思思，小說的作者不是我，是還珠樓主。”周毅停下干飯，指正了何思思言語間不當的地方。

“還珠樓主？不是夫君你的筆名嗎？”何思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她剛剛一直以為那是一個筆名，就和當下明國有名的小說大家，什么西瓜、肘子筆名一類。

“不是，還珠樓主是還珠樓主，他是……”周毅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和還珠樓主的關系是？先人？師徒？

“是我一個朋友。這本《蜀山劍俠傳》，是我幫他出的。”周毅定下了兩人的身份。

周毅沒說是自己寫出來的。既是不需要這份虛名，小說家這名號僅為獺家造勢即可。再就是，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從前佩戴在胸前的紅領巾，似乎還閃爍著鮮紅。正能量拉滿。

當然，將還珠樓主作為一個朋友出現。也是為了應對后續可能出現的，讀者寄刀片情況。畢竟《蜀山劍俠傳》因為種種原因，是沒有完本的。

才想到這里，周毅愣了一下。明國現在這情況，應該寄不了刀片。沒有快遞，難道用郵驛？

何思思聽到‘我的一個朋友’，略帶疑惑。她跟了周毅幾個月了，在曾經的蝦塘村，現在的大龍村，可是仔細了解過大龍哥的事跡的。

無論是在李父李母口中，還是與大龍哥終日混廝的兩個頭號狗腿子，缺門牙和丸子頭口中。都沒有出現過，什么還珠樓主的信息。

不過，何思思也沒在意。反正只要貫徹落實，‘她夫君大龍哥是最厲害的’，這個中心思想就可以了。

餐桌上，兩人吃著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平淡且溫馨。

這等場面，令何思思眷戀，迷醉。不時的，還偷瞄一下周毅，莫名臉紅。然后胃口大開，連吃三大碗。

“明天下午有空，我們去山里玩一下，試一下槍。”飯后，周毅敲定了明天的行程。

對此，何思思自然沒有異議，點頭。那個左掄手槍？這么短，沒槍頭，沒槍桿的也叫槍？真的是，十步之內擦之即傷，觸之即殘？

……

飯后，燒了熱水洗漱一番，周毅回到住處。關上房門后，將兩個門閂拉緊，又檢查了一下床底衣柜后，才算放心。

天氣已經轉涼，剛洗完澡的周毅，給自己添了件衣裳。

又泡了杯熱茶置于桌上，周毅才就著柴油燈的光亮，準備開始一天中的下半場，夜場。

柴油燈燃燒柴油，之于周毅現實中有所耳聞的煤油燈，不僅光亮欠佳，而且燃燒時會產生刺鼻的黑煙。不過現在還沒有生產煤油，也只好先將就一下了。

先打開了一個帶提手的木盒子。檢查了里面整齊碼放著的，黃燦燦的，帶尖的圓柱物，這是幾天前就加工出來的.41或者說是三分四厘二毫九，的子彈。

工藝都是腦子里詳盡記錄的，按照手工挫子彈標準，圖文并茂的說明步驟，絲毫沒有難點。無煙火藥，彈頭，彈殼，底火……

共計一百發子彈，預計能用一段時間了。

而且，不夠還可以再加工，周毅已經順手將制作子彈的相關機器做出來了……做出了機床這個大殺器之后，這種有詳細圖紙、加工步驟的機器已經沒什么難度了。

前幾天，周毅曾在極度亢奮的情況下，一天就做好了鋼筆頭的壓鑄機和切縫機。

確認了子彈一切正常，沒有回潮等情況之后，周毅將彈藥箱蓋好，放回原位。

接著，喝了一口熱菜之后，活動了下手指。開始擺弄起一些，對于明國人來說稀奇古怪的東西。

用鑷子小心地夾起一塊零件，在放大鏡以及明晃的燈光之下，穩穩地在工作臺上操作著。最后，使用電烙鐵進行錫焊。

電烙鐵也是先前制作的東西，整體簡陋，粗糙，卻能用。借助電池儲蓄的電能，能實現加熱，融合錫線。

雖然很不穩定，但借住了旁邊的煤油燈提高溫度后，也能勉強工作。

但最后一個零件組裝完成，周毅拿出活動線圈機構——指針式電子表，萬用表的早期版本，對完成的零件進行了測量。

一個手指指節大小，兩端連著一段較長銅絲的零件，固定電阻器。當表筆連接上銅絲，電子表指針開始晃動，最后停在了某個數字上。參數與預期一樣，一次成功！

從零開始的電阻器，GET。

手指指節大小的電阻器，粗糙簡陋，與現代高度精密幾毫米大小的電阻器沒法比，但能用。

現在明國一切工業相當于從零開始，還處于工業蠻荒時期，什么東西都先湊合著用。

固定電阻器，并不是急用的物件，此刻做出來，更多的是作為今后的儲蓄，為后續積攢養分。畢竟是連蒸汽時代都還沒開啟的地界，電氣時代，有些遠了……

周毅決定先做一臺收音機。

在蒸汽機，內燃機都還沒出現之前，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沒影的情況下，做個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小玩意兒，收音機。

萬國大陸的科技樹，開始逐漸扭曲，虬結，長歪。

……

粗衣麻布，束發袍澤，板車牛馬。古色古香的場景下，一群人圍坐，擺弄著桌上的方正小盒子。

幾聲刺刺拉拉的聲響后，小盒子內傳出了人聲。

圍觀者，有的神色嚴肅，驚疑不定。但更多的，卻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怡然自得的跟著哼了幾段小曲。

然后又有人嚷嚷，提醒：別忘了準點的辰西《完美世界》說書。

……

有朋克那味了！古代朋克？

周毅僅僅是想到這個場景，就覺得分外有趣，更多了幾分動力。

至于科技樹長歪這件事，周毅卻沒有感覺。科技樹從來都不是絕對的，萬國大陸的人沒有參照物，怎么知道科技樹有沒有長歪？

也許當收音機先出現在這個世界，被記錄在萬國大陸史冊上。后來者會理所當然的認為：收音機比蒸汽機先發明出來，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這不是三歲小兒都知道的事嗎？

所以，周毅從一開始就沒有按部就班地發展。沒有按照蒸汽機、內燃機、電氣的先后順序，將東西‘發明’出來。都是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全憑喜好，有點東一腳西一腳的感覺。

這是周毅對自己的定位從沒有變過，‘發明創造’不是為了重現現代之光，只是為了服務副本任務、計劃。

而且周毅也沒法真的靠自己完成整個工業進程，使農耕文明，整體躍升到現代水平。至少在副本這一條命時間內，做不到。

翻新的‘沛崎市圖書館分館’，雖然藏書量劇增，達到驚人的三百五十多萬冊，內部詳盡的工業計劃也多達十多條。但也正因為如此，對各行各業有了概念的周毅，才知道量力而為的道理。

人是有極限的！

即便副本里就是活一百歲，全年無休，007，但又可以將工業進程往前推多少年呢？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

各行各業何其之多，分工何其之細，要一個人拖著整個萬國大陸走，又能走多遠？或者，改名貝加龐克？

至于教書育人，人才生人才，情況也不會有多少好轉。‘佩崎市圖書館分館’里的書，幾乎九成九都是沒有理解，只是記住的。

有圖紙有數據的還好，但凡涉及到實驗、原理、計算、發明等問題。就算是教材擺在面前，公式就在紙上，道理都在書里，仍舊會令人兩眼一抹黑。

作為書籍的‘作者’，都不明所以，云里霧里，表示：自己不生產知識，只是知識的搬運工。

那還能指望作為學生的，從書中吮取知識的效率有多高？一點點磨？

副本時間，可經不起這考驗。人一死，任務一結束，那就再來一局，重新做人了。所有的儲備都消失，清零，從頭再來。教的學生，可不會繼承上一回合的記憶。

還有就是，即便是全年無休的碼字，企圖將‘圖書館’里的書搬運出來。又能搬運得了幾本？

碼字，可不同于利用‘過目不忘’的看書。一眼一頁紙，一分鐘一本書。頂天就是一天碼二三本書。一輩子碼的書，也不過就達到十萬出頭。不及藏書的零頭。

看書一時爽，理解火葬場。周毅對于‘佩崎市圖書館分館’的巨量藏書，甚至生出了一絲絕望。

就是以后裝配了中級‘恍然大悟’，怕也是很多輩子才能理解完一遍。

……

按部就班的工業進程走不通，才有了東一腳西一腳的發明。

副本的性質，決定了時間的循環性。也令周毅能更深刻的認識到，這個真實無比的大世界，萬國大陸，只是一個游戲中的小分支，小副本。

這，是一個游戲。

這從來都是一個游戲，只是周毅利用游戲獲得了額外的東西，令他一時忘記了本質而已。

“……體驗一段精彩紛呈的人生……”柴油燈的煙熏下，周毅想著。手邊，將往常的固定電阻器放入一個專門的小盒子內收好。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成功制作電子了，已經在盒中積攢下電容器，繼電器，變壓器等。

數著電子元件的數量，與腦海中的清單一一對照，周毅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從礦石材料到鍛造，最后再加工組裝，從零開始一點點攢起來的東西。整個過程別有著一番樂趣。

完成了這一件小東西后，周毅沒有停歇，又開始擺弄起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零件。天色還早，他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他還是總角之年，頭發濃密得很，熬得住。

……

次日。

周毅和何思思，帶著保鏢奴仆，趁著馬車朝著燕山州府方向而去。去找唐財主。

之前說的小東西，已經在昨天完成。總共兩件小東西。

……

大龍文具廠位于燕山州府南邊郊區，大門外經過十數米的林地就匯入了一條官道。

因為周圍一片算是工業區，有很多作坊，所以官道上倒是時常人來人往。

大龍文具廠外，某棵大樹枝丫上，有人四平八穩地坐落其上。手頭捧著一捧瓜子，不急不緩，咯噠咯噠地磕著。

磕完的瓜子皮，如雪花翻飛般飄落。地面上已經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瓜子殼，斑斑駁駁，有的已經幾近腐敗、陷入土里。

樹枝上的人，看到大門處一輛馬車駛出，手上頓了頓。身體往后靠了靠，藏進陰影里。

當馬車遠去，樹枝上的人才收回目光。將沒磕完的瓜子揣回兜里，拍了拍手，緊了緊身上的棉襖。瀟灑地一躍而下。

天氣轉涼，來人吸了一口涼氣，一撇一拐地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