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與不認,能不能耿直些?”
劉升月還在飽受煎熬,劉娥似已不耐,嬌聲催促,看人的眼神透著一股狠勁,瞪得劉升月亂緊張的。
劉娥:“若認,今后我們便是榮辱與共、生死相關(guān)的血脈親人,若不肯認奴,自今而后,橋歸橋,路歸路,你做你的坐堂郎中,奴做奴的外室,各不相干!”
劉升月閉閉眼,豁出去了:“認,認!來吧,滴血認親,你看得行不嘛?”
德瑪西亞在上,劉升月要背棄良心了!
他在東京城里有宅子,他對東京城的生活還挺滿意的,不想以后為了避風頭流亡他處,更不想成為一個連邸店都住不了的逃民!
劉升月豁出去了!
劉娥瞪大眼:“滴血認親?不是親兄妹也能相認?”
劉升月忽悠她:“我的法子,只要父系有血緣關(guān)系,三代以內(nèi),都可以。”
劉娥眼睛一亮,當即問:“現(xiàn)在便可驗否?”
“可以。不瞞娘子說,聽張兄說要認親,我便帶在身上了。”
劉升月去翻隨身的藥箱,五六今日請假,他出來都自己背藥箱,聽到要認親就放到了藥箱里。
劉娥讓人準備了一只碗,一把匕首,不一會兒,東西拿到跟前,劉升月看看劉娥,又看看匕首和碗,情不自禁的有些躊躇:“真要認?”
劉娥看他一眼,也不啰嗦,徑直拿起匕首,在食指上劃了道口子,鮮紅的血從傷口冒出來,很快便凝聚成血珠,墜落到瓷碗里。
劉娥瞪著劉升月,劉升月心里嘆了口氣,也拿起匕首,割了食指一刀,擠出血珠滴進去,然后,從藥箱里拿出一根筷子,輕輕攪了攪,鮮血融在了一起。
劉娥瞪大眼,沒說話。劉升月看她一眼,叫來張青,又拿了個瓷碗,把自己的血擠進去,然后讓張青劃口子擠出血珠,又用筷子攪了攪,但兩團血珠并未相融。
劉娥轉(zhuǎn)頭看劉升月,轉(zhuǎn)得動作又快又猛,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嘴唇蠕動:“阿弟?”
劉升月張了張嘴,最后只發(fā)出一個“哎”字,便吶吶無法成言,看著劉娥,抓抓腦袋,抓抓這里,抓抓那里,渾身上下都是不自在。
劉娥卻顧不得這許多,一把拽住劉升月的手,嚎啕大哭:“你怎么才來?如何才來!”
劉升月的手,被劉娥指甲刺得生疼,卻只能強忍著,她拉得太用力,拉得太緊,劉升月根本掙不開。
劉娥哭得一聲哀過一聲,劉升月站著不動,任由她拉著他的手,伏在他胳膊上哭泣,劉娥哭著問:“阿弟,阿弟,你怎不叫我一聲阿姐?”
這一聲聲的,又是期盼,又是哀傷。
劉升月心頭復雜至極,開口:“阿姐。”
聲音有些澀。
劉娥卻聽得歡喜至極,臉上、眼里還掛著淚,表情卻是笑著的,一雙眼濕漉漉、亮晶晶,帶著期盼:“再叫一聲!”
劉升月被這樣注視著,期盼著,鬼使神差的又喊出一句:“阿姐。”
“哎!”
劉娥滿臉的歡喜,笑容嬌艷又燦爛,就像一朵盛開的花兒一般:“再叫一聲。”
都叫兩聲了,再叫幾聲障礙感覺沒那么大了!
劉升月閉了閉眼,豁出去:“阿姐!阿姐!阿姐!”
“哎!哎!哎!”
劉娥:“阿弟,阿姐好開心啊!從今日起,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我也是有阿弟的人了!”
劉升月說不出這么肉麻的話,只知道跟著傻笑,感受著劉娥真真實實的快樂,不自在的摸摸頭,傻笑。
“阿弟你不開心嗎?”
劉娥問他,劉升月連忙道:“開心,怎么會不開心!我只是不知該如何幫阿姐,不知能為阿姐做什么。”
劉娥爽脆的道:“你無須為阿姐做什么,你如之前一樣,教我讀書,給我治病,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和慰藉。”
“這樣便成?”
劉升月有些不敢相信,做劉娥的弟弟哎,真是從來沒想過。劉娥道:“這樣便成。”
劉升月摸摸后腦勺,答應:“我會用心好好給阿姐調(diào)理身子的,待阿姐底子再好些,再用別的手段。”
“哎,阿姐信你。”
劉升月笑笑,沒再多說,倒是劉娥問他:“為姐自幼吃了不少苦,阿弟呢?你可受過苛待?”
劉升月連忙道:“我還好,山民淳樸,我父母亡故后,對我也多有照顧,又有師父撫育教養(yǎng),除了學習苦一些,并不曾挨餓受凍過。要說受最大的苦,也不過是進京后沒戶帖,盤纏又落水里去了,身無分文,第一天吃了些苦頭,之后,也想法子化解了。”
“什么法子?阿姐能聽聽嗎?”
劉娥好奇的問著。
劉升月初來東京城時發(fā)生的事情,皆是有跡可循的,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干脆便把過程老老實實的描述給她聽。
劉娥全神貫注的傾聽,待聽到同船的藥商竟然想買劉升月為奴時,還生氣的捶了下桌子。聽到他憑借所學,利用墻角的樸硝自己做出玄明粉賣給安和堂換錢財,終于得到了飽腹度日的錢財,也大聲喝彩。
待聽到他因為沒戶帖,第一晚只能屈居船上于汴河上度夜,第二日就翻身成了有戶帖、有宅子的有錢人,不由得目現(xiàn)異彩,贊嘆連連。
笑一下,嘆一下,眼珠不時的轉(zhuǎn)一下,眉眼流動間,嬌美又鮮活,這樣的一個女子,又怎只是歷史書上短短的幾行字,這是個鮮活生動的人。
劉升月有些不落忍,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阿姐,置宅子、安家買仆役的錢花過后,我還有許多錢,我與阿姐萬貫,可能給阿姐贖身出去?”
劉娥滿臉的笑,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劉升月,不敢置信的問:“阿弟要給阿姐贖身?”
話脫口而出后,劉升月心頭豁然開朗,肯定:“對,阿姐,若萬貫不夠,小弟還有辦法可掙更多銀錢,只要肯放人,都可以予他。”
對,就當是給劉娥一個選擇,給歷史一個選擇!
若劉娥肯讓他贖身,那他傾盡錢財,也愿幫她贖,就當是給自己、給劉娥一個交代,如此,以后做起姐弟來,他才能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