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十余日前……
火使徒扛著著火焰馬一路向東狂奔,狂奔了一天一夜。他從未如此長時間的狂奔。從前未有,估計以后也不會有。
他不僅跑得久,而且跑得快。幾乎到達臨海城的時候遇上了自己火家的兩位長輩。火使徒喘著粗氣說,“兩位伯父,快去找獸醫救我的馬。”
火家的兩位通玄見火焰馬腹部上有一層怪異的東西,他們不敢怠慢。連忙說,“幽衛你先回家,我們這就去請醫生。”
“對了,你身后沒有追兵吧?”另一位火家通玄看向遠處,他隱約能感受到遙遠處驚濤駭浪般的靈力騷動,只是不知道是否和火幽衛有關。他們二人本就是感受到了云雷峽那邊的動靜才動身的,誰知道半道上把火使徒撞見了。
“追兵?應該沒有追兵,至少現在沒有。”
一日夜跋涉千余里,火使徒的腳都軟了。他先將火焰馬輕輕放下,隨后自己也跟著坐下。他說,“我已經走不動了,我就在這等你們,還請兩位快去請醫生來。”說完便兩位長輩施了一禮。
火幽衛都這么說了,兩位老者也認為事態緊急。兩位老者顧不得其他,極速奔回城去。未到兩個時辰,來了一隊馬車,拉來了許多醫生,治人的治馬的都有,且都是臨海郡內的名醫,業界內的翹楚。
這些醫生誰都未曾如此近的距離觀察過異獸,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激動的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幸為傳聞中的異獸火焰馬治病療傷。緊張的是,萬一治不好呢?他們對火家人的蠻橫無理可是了解頗深。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就是被火家的人生拉硬拽“請”到這的。
醫生和獸醫們圍成一圈,都看見火焰馬的腹部有一層奇異的薄膜。那是血魂氣消耗殆盡后變成的東西。那層薄膜是通透的酒紅色,半透明的薄膜下面并不存在什么傷口。
畢竟他們誰也沒有真正的治療過異獸,首先這層透明的薄膜他們就搞不清楚是什么?莫非火焰馬這等靈獸的痂是長這樣的?
他們不敢妄下定論,于是他們又向火使徒請教。火使徒只好走進人群,看著火焰馬腹部上的那層東西。他知道那東西是黑重晴弄的,那東西原先是火焰狀血魂氣,現在變成了什么,他真的也不清楚。至于這東西能不能揭開,他覺得可以問問火焰馬,“這東西能揭開嗎?”
火焰馬點了點頭。火使徒小心翼翼的將那層薄膜拿走,發現那層薄膜只是輕輕蓋在上面,并不與火焰馬的血肉相連。曾經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整塊腹部平整得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痕跡。根本不像是受過外傷。火幽衛突然想起小灰說的骨頭變形什么的。
他向那群醫生們說,“諸位醫師,幫我看看這火焰馬有沒有什么內傷,骨頭是否有折斷或者錯位的。”
獸醫們推選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傅上前檢查。那老獸醫一番檢查后說,“使徒大人,您的馬的骨架確實和凡馬略有差別,不過現在它兩邊的骨頭是對稱的,也沒摸到什么碎塊,如果不是那么湊巧兩邊變形得一模一樣,那骨頭這方面應該沒有問題。至于您說的傷口現在好像也好了。它除了體溫比凡馬略高,其他的好像都是正常的。”
“可我的馬為什么還站不起來!?”火使徒一著急,語氣不禁惡劣了些。
那老獸醫嚇得后退半步,“這我也覺得奇怪啊。是老夫才疏學淺,這里還有我多位同行,您問問他們?”
火幽衛正要發火,只聽那火焰馬輕鳴一聲。火使徒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諸位醫師見狀,小心肝都差點被嚇出來。
只見火使徒的態度又變了。他有些歉疚的說,“抱歉,讓諸位白跑一趟。”他又對火家的兩位長輩說,“兩位伯父,給他們些診費,讓他們回去吧。我在這再待一會,隨后我就回家。”
醫師們如獲大赦,哪還敢收什么錢。兩位火家通玄雖是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待這群人都走遠了,火焰馬這才站起來。一幅憨厚的樣子,跟剛才裝作奄奄一息的它的狀態截然不同。
火使徒心中有些生氣但還是關心自己的伙伴。“你還難受嗎?”
它輕輕靠近,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它緩緩的擺頭,希望此事揭過。
“所以你真的沒事了?”火使徒敏銳的察覺到了什么,本來應該開心的消息變得不那么開心了。
火焰馬把頭靠到他胸前撒起嬌來。他也從未見火焰馬撒嬌撒到這種程度。不過他還是不太領情。“這么說你早就沒事了?你為什么中途不跟我講?你知道的,這不是舍不得背你的問題,是時機的問題。你裝作重傷是不希望我回頭?那西荒那人真有那么可怕嗎?”
火焰馬不會說話,就算會說,它此刻也無話可說。
火幽衛接著說,“我也明白我打不過西荒那人的。就算是金使徒站在我倆面前,我覺得都有贏的機會,打他恐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他已經強得不像一個通玄了。但是就因為他強他就可以隨意的污蔑我,打傷你嗎?”
“我向來瞧不起那小子。那小子愿意舍命讓你我脫困,我又怎忍心讓他一個人面對那么強的敵人。為了你,我可以背信棄義,但是有得選的話你不該讓我那么選的。”
火焰馬又是一聲輕鳴。火使徒將這聲翻譯出來。“就一次?”火焰馬點了點頭。
“你現在跑的動嗎?”
這回火焰馬的聲音洪亮了,像是在說跑多遠都行。火使徒翻身上馬。“走,咱們回云雷峽!”
結果馬沒動……
火焰馬扭過頭,對背上的火幽衛又輕鳴一聲,這一聲有委屈,有辯解,還有固執。大意是,“我說的一次是這一整次。這件事雖然讓那傻小子背鍋很不好意思,但是已經由他接手,跟咱們徹底沒關系了。你想去哪都行,去云雷峽不行!”
雖相隔千里但他仍能感受到天劫山的火焰之力和雷云翻滾,顯然是已經打成一鍋粥了。也不知道黑重晴那家伙是否還活著。聽聞黑重晴的師父,觀星閣主白季禮最擅長的便是劍與雷,那邊雷靈翻涌,估計與那西荒和尚交手的,恐怕已經換人了。
這回火使徒是真的認栽了。他說,“你不愿意帶我去,我也沒有你那樣的腿力,我已經跑不動了。希望那小子傻人有傻福。咱們回臨海城,怎么樣你都得先吃點好的補補。”
火使徒回了那個久未住過的家,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他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小灰的出賣。
第二天還未過正午火幽衛就覺得在家待不下去。感覺心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燒著他。
他在馬棚里提著一大筐上好的草藥喂他的馬,火焰馬似看穿了他心中的糾結,于是低鳴幾聲。
火幽衛這才抬起頭,他問,“你有想去的地方?”
火焰馬點了點頭,然后又鳴叫了幾聲。
“想一路向東?是要去看海嗎?”火使徒笑了笑,他是一個住在臨海郡卻沒見過大海的人。他問,“咱們現在就走?
火焰馬踏了踏蹄子,火使徒翻身上馬,未和家里人打聲招呼便風風火火的向東進發。他們越過城市、山丘、稻田、河流……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海邊。
這是火幽衛第一次看見大海。山崖下,洶涌的潮水不斷的沖擊著巖石,驚濤拍岸聲連綿不盡,在山崖下碎成氣泡和水滴的浪花化成一條上下起伏的銀線。更遠處海天一片蔚藍,其間一線不知道是分割處還是交匯處,或許那里就是世界的盡頭?
曾經認為的世界的模樣變得模糊起來,火使徒突然察覺到自己的渺小。或許該早些來看大海的。火幽衛還沒從那種情緒中恢復過來,只見火焰馬一躍而下!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連人帶馬砸在海面之上,并未下沉,火焰馬腳底生出火焰,踏火奔馳,加速到前所未有的極速。
火幽衛在想,它也想去海天一線之處嗎?他看向前方,前路漫無邊際,不見盡頭。
火焰馬和火幽衛一人一馬都是火屬性,按理說最討厭大海這樣的地方了,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發揮不出自身的實力。可火焰馬依舊奔馳。火幽衛多次想讓它停下,可它依舊是向前。火幽衛甚至在想自己的馬兒是不是想和自己同歸于盡,時間越長火使徒越是覺得大事不妙。出于對火焰馬的信任,火幽衛沒有拋下它自己回頭。
在海面上踏火而行,遠比在陸地上奔跑更耗靈力。三天之后火焰馬腳下的火焰開始減弱,火焰馬的速度也降了下來。不如之前那般快了。
又迎來兩度朝陽,火焰馬還在奔跑,可是已經有半個身體沉入水中。火幽衛覺得這個時候才回頭似乎有些來不及了。火焰馬有本事載自己來這里,自己可沒本事從這里將它扛回到陸地。畢竟術業有專攻,自己更擅長的還是打架。
火幽衛有些自嘲的說,“我這叫舍命陪君子?”陪了就陪了吧,自己的人生并沒有多少遺憾。
沒過多久,海水淹到了火焰馬的頸部。這趟旅程火幽衛并不后悔。遇見火焰馬他覺得是天命,死在一起應該也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