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游國嘛，就是體驗生活咯。現在兩人體驗的是貧困潦倒的生活。已經進入三伏天氣，地面熱浪蒸騰，小灰覺得水越來越不夠喝了，每逢遇到路邊茶攤總要來上一碗大碗涼茶，還要把水囊裝得滿滿的。為了遇上這些茶攤，兩人選擇沿著官道南下。
所謂的官道只是夯過幾遍的泥土路，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一片。不過好歹算是條路，偶爾有商隊經過時，他倆也會厚著臉皮蹭一蹭順風車。當然也為此遭過不少白眼，畢竟人生有幸運也有艱辛。尤其是你希望別人無償付出的時候，那就是艱辛比較多了。
灰使徒覺得今天也摸到了好運氣，他看見一位有些豪杰氣勢的中年漢子架牛車緩緩而來。那漢子穿著褐色的短衫，粗麻布的褲子，頭上一頂遮陽的草帽，手中一支驅牛的小鞭。那牛低著頭走得緩慢，大漢也不去打它。不知是那大漢有那優哉游哉的閑情雅致，還是這牛真的累了，再打也無用。
牛累不累灰使徒不清楚，灰使徒只覺得自己是真的走累了，有傷在身何必難為自己。于是他停下腳步對著身后的牛車喊，“大叔能讓我們搭一下順風車嗎？”
大漢將牛車的速度放得更緩，大漢不見外的問，“兩位這是要去哪？”
灰使徒說，“大叔你是往南走嗎？只要往南，我們都順路。”
“我確實往南走，你們上來吧。”大漢把牛車駕到小灰和小繁身邊停下。
小灰發現這牛車雖然看著簡單卻十分干凈。車上東西很少，除了干稻草也就只有車板最里頭放著的幾個酒壇子。剩下的地方依舊寬敞，擠一擠能睡下兩個人的。干草曬足了太陽，干燥卻還具有植物本身的韌性，小灰覺得躺著這樣的干草睡個午覺一定很棒。車板邊緣有一圈不高的圍欄，睡著了也不用擔心掉下去，心安莫過于此。
更妙的是這還有酒啊！小灰看了看那幾壇酒，又順路看向那名中年漢子。漢子身上散發著微弱的靈力，大約是個剛剛入門，境界不高的修行者。小灰心中更是高興，修行者身邊帶著的酒自然不會差到哪去。他對這幾壇酒動了想買的心思，他一邊拉白繁上車一邊問，“大叔你這酒賣不賣呀？”
中年大叔呵呵笑道，“這幾壇酒可不是拿來賣的，給不得你。你若是想喝。”中年人取下腰間的皮制酒袋，“你若是想喝便喝這個吧。”中年漢子把酒袋扔了過去，小灰瀟灑的握住酒袋，志得意滿。
挨著白繁坐下，小灰拔開酒袋的塞子，酒香撲鼻而來。自從出了觀星閣之后，他已經很久沒聞到這么香的酒了，更別提喝上一口。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小灰猶豫了。他有些惋惜的說，“可惜身上的盤纏不多了，喝不起這種酒啊。”最終小灰塞回了塞子。白繁動作輕緩的看了小灰一眼。小灰緩緩搖頭，打算歸還酒袋。行走江湖不能太注重面子，買不起就當是個遺憾嘛，多大的事。
中年人聽后笑了出來，“這確實是極難遇見的好酒，不是別處買的，是自家釀自家喝的酒。我也沒打算與你做買賣，沒什么錢不錢的說法。”
“沒想到大哥居然有如此手藝。話說大哥真要請我喝酒？”小灰當然還是想喝的，于是試試底線。“我也想給大哥留點，但是我又怕酒太香，幾口喝完了。到時候大哥不要趕我下車啊。”
中年大漢側過身來與小灰談天，話語聲十分豪邁。“哈哈，小伙子還是太年輕，我這酒厲害著呢，一口一口的喝，你若是能撐過三口不醉，算我輸了！一口氣灌下去半袋那種可不算，酒勁還沒上來呢。而且那般牛飲可對不起這等好酒。”
見小灰不信此酒威力，大漢又解釋，“此酒名為醉三年，普通人喝了要醉上三年呢。少俠雖然修為不淺，但酒量大約是不行的。我猜你最多也就能喝上三口，三口之后一樣醉成爛泥。”
灰使徒真不信這個邪，于是舉起酒袋先淺嘗一口。酒液入喉，酒味醇香，不愧好酒！小灰再欲飲，入腹酒水仿佛活了過來！如火龍翻江倒海！此烈酒自然是那火龍，而江海則是小灰體內破碎不堪的靈力系統。翻江倒海聽上去不是什么好詞，但對于此刻的小灰卻是好事。
就在酒中藥力發作的那一刻，小灰啪的一聲，倒在干草上，失去了知覺。那大漢怕袋中剩余的酒灑了，于是在酒袋跌落之前搶了過來。聞著酒香自己也忍不住飲了一小口，然后重新塞好。他可不敢貪杯，灰使徒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突然其來的狀況讓白繁有些慌張，不知該不該抱著小灰跑路。
大漢回味著酒的余味，頭也不回的對白繁說，“沒事的，他只是醉了，我就說年輕人酒量不行。他還偏不信，他恐怕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醒。”
“小灰不會有什么事吧。”小繁心急如焚。
中年大漢覺得王女對灰使徒的稱呼有些新奇，不過也沒有細問，只是略微有些不確定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應該，沒事？”畢竟灰使徒身上本來就有不輕的傷，中年大漢也摸不準這酒會不會加劇灰使徒的傷勢，所以說了個應該。
小灰倒得太突然，小繁深深的感到不安。“那我們可以下車嗎？”
“我這車還拉得動，就讓我載你們一程吧。”大漢抄起鞭子向牛打去，剛才還顯得癡呆蠢笨的牛兒飛快的跑了起來。路邊的風景飛速向后變得模糊，牛車卻如履平地毫不震顫。
牛車奔馳的速度如同飛劍在天，白繁這才察覺這人、這車都不一般，心里更加慌亂了。她不確定在這個速度下跳車會發生什么。若是御劍又怕引起對方的敵意。看來只好等小灰醒過來了。可是無論她怎么推蹭小灰都不為所動，醉得深沉，睡得極死。
中年漢子呵呵笑道，“小姑娘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們是誰，也沒打算害你們，只是打算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一個安全的地方。”
12
三日之后，灰使徒漸漸轉醒。牛車依舊在道路上飛馳，而大漢的目的地也快到了。
灰使徒按著自己還在發懵的頭，問身邊的白繁，“我睡了多久？”
原本急得快哭出來的小繁多少松了口氣。“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
“三天！？”看著牛車飛馳的速度，小灰算了算牛車行出的距離，隱約間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灰使徒的心情糟糕透了。原本已經坐起的他，生悶氣般的重新躺下，決定再補一覺。
看著小灰自認倒霉的樣子，中年人笑了出來。“哈哈，這么快就猜到了？灰使徒果然聰慧過人。”
“聰慧個屁啊，要是多長個心眼我能被你框了？一個通玄境強者居然偽裝御靈境，也算是……反正我沒見過有人這么玩的。”
那大漢爽朗的笑道，“人在江湖要擅藏拙。還有我的酒，滋味如何？話說回來，我以為你想通的第一時間會逃呢。都做好出手攔你的準備了，沒想到你居然沒跑。你現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灰的態度在軟硬之間，認慫的聲音里還帶著些倔強。“我現在是被請來的，是客。若是跑路被你們追上了，抓起來。那是囚，身不由己的囚。我又不傻，老老實實做個客人，說不定還能寫個到此一游。我干嘛要跑！？”
老牛喘著粗氣，牛車緩緩停下。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架著牛車的人笑呵呵的說，“都下車吧。接你們的人來了，我還要送酒，就先行一步。”
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小灰還是決定道一聲謝。“前輩劍在酒中，如火如龍，好手筆，大神通！”
漢子面露微笑，顯然這幾句話十分受用。心想至少自己幫的不是一個白眼狼。他不多說什么，駕車前行的他瀟灑的擺了擺手。一是奉承到此為止，今后好自為之。二是分手告別，恩怨兩清。
白繁守著灰使徒幾天沒睡，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她有很多疑問，她挑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問了出來？“接我們？為什么會有人來接我們？”
“接你認祖歸宗。”灰使徒似乎已經認命了。他把白劍交給白繁，認真的說，“一會除了我，誰問你要這劍你都堅決不給。在這里你不用賣任何人面子。第二，如果他們真的要對我下死手，你口頭上幫我攔著點，但是不要沖出來。”
聽完小灰的話，白繁還是一頭霧水，于是又挑了最簡單的問題問，“什么情況？認祖歸宗？”
小灰都不敢用手去指，只用眼神瞟過去，“吶，前面有個村子，叫白村。整個村的人都姓白。他們多多少少跟你有點血緣關系。不過你要清楚，跟你爹一個歲數的是和你爹一輩的，你年齡小，但是輩分不低。況且你爹還是白王，白家山頭的大扛把子。所以你見了人，禮貌些就行了，沒弄清身份輩分之前，千萬不要亂喊什么叔叔阿姨。”
“白村？那你怎么辦？”自古黑白勢不兩立這點白繁還是知道的，她突然為小灰擔心起來。
“我師父姓白，我師姐姓白，你也姓白，我御前使徒的身份又是在給你們白家打工，多少算半個白家人啊。不過他們若是真想弄死我，你可真得幫我說話啊，哪怕冒用白王的名義。”嘴上話是這么說，小灰的手卻不客氣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又像是心里氣憤至極，在占她的便宜。
白色的光點逐漸清晰，是一位腳踏白色光劍之人。他身著一襲白衫，同樣潔白如雪的長發分做左右兩邊，風吹不動。他的面容如同藏在一個雪白的兜帽之中，眉目俊美，唇色如春色欲滴。
可能是因為帥的緣故，他表情雖然冷漠卻不像是個壞人。他未做自我介紹，只是淡淡的說，“二位請隨我來。”
三人乘飛劍又飛了一段，直到村口三人才一齊落地。村口有個高大石門牌樓，其上寫著白村二字。越過牌樓便是白村，到了村子里三人都老老實實步行。放眼看去，村內都是兩三層的小樓，但是看上去比普通人家的房屋精致不少，家家戶戶皆是不俗。
灰使徒察覺到自己至少被七股不同主人的探測靈力鎖定過。這回是真感覺自己被放到砧板上了，七位通玄，再加上之前駕牛車那位，這白村里的通玄境強者居然是最少八人起步。不愧是掌控整個白國的最強豪族。
走著走著，小灰看到了一道又長又高的朱漆圍墻。領路人推開了圍墻上的一個側門。小灰根據自己所見圍墻的大小估算，其他地方應該有個更加宏偉的正門，不過那種正門一般都是很正式的場合才會打開。
從側門進就從側門進唄。兩人跟著領路人進入墻內，小灰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里，里面之寬廣可稱得上是別有洞天，這地方裝十萬兵馬恐怕都夠。地面整齊的鋪滿青石地磚，讓人感覺這地方要真拿來裝十萬兵油子又可惜了。
“這什么地方啊？”小灰忍不住問。
領路的年輕人冷漠的答，“這是我白家的演武場。”
演武場啊。聽了名字之后小灰開始不喜歡這地方了。他還以為到了白村能先混一頓飽飯呢。他也知道自己終究是要到這樣的地方走上一遭，卻沒想到這群姓白的這么火急火燎，這么快就直撲主題。不過想想自己姓黑，不是上刑場就已經很不錯了。
三人還是沿著圍墻走。小灰發現這里看上去空曠，但實際上還是被劃分成許多區域了的。有的看上去用于跑馬，有的看上去像是用來練弓箭，還有用于切磋的擂臺。空地上最顯眼的是一座被白石圈起的圓形祭壇。
再過去又是一片寬大的空地，然后是幾十級不斷疊高的石階，石階上有一恢宏的大殿。若是哄些不知情者，說這是皇宮恐怕都有人信。灰使徒是見過皇宮的，眼前的這座比起皇宮的議事大殿確實還差些，但是已經足以和觀星閣的觀星大殿媲美了。
幾人走到近處，見那殿上的牌匾寫著游龍真武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