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出了殿門,大陣師孤身一人往風雪里走。見大陣師沒有停留與人商談的意思,火使徒連忙追了出去。關于使徒之戰,火使徒有很多話想和他的師父討論,他相信師父也愿意和他討論。
倍感委屈的灰使徒也想和幾位同僚好好談談。談談能不能放他一馬之類的。當然灰使徒知道這幾乎沒可能。大人的世界遠遠不如少年的世界天真,所以面對成年人的時候還是不要那么天真了。
灰使徒也沒有心情去恭喜木使徒,任由那個美人落寞的遠去。
至于金將軍,灰使徒一直覺得離他越遠越好?;沂雇娇刹幌肼犓目謬樅统靶?。在灰使徒眼中,水祭司跟金將軍的本質就像螞蟻窩中的兩只螞蟻,怎么看都是一個德性,看不出一點區別。
要不回去睡覺,爭取明天的聚會上能抽到自己想要的那張王牌?
盡管灰使徒身為使徒,他能自由活動的范圍并不大。他身為使徒實為囚徒,只不過“牢房”大些,對他的管理也比較寬松。
當初大陣師分配給灰使徒的任務是讀書。所以灰使徒住在萬書樓。萬書樓里有的是書,號稱萬書名副其實。萬書樓是白國用來藏書的地方,不說幾萬本,怕是幾十萬本都有。灰使徒沒那個耐心細細去數。
大陣師讓他看的都是些跟修行相關的。白國的靈力和黑國的血魂氣有相通之處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灰使徒看的都是些與靈力修行相關的。當灰使徒讀書遇到問題時,由萬書樓的樓主負責為他答疑解惑。如遇到萬書樓樓主也解答不了的問題則由大陣本人或觀星閣的老閣主來解答。
當然后來又發生了許多事。當初灰使徒是有機會成為大陣師的徒弟的,只是陣法一道修行艱難,大陣師覺得灰使徒不適合走自己的路子。最后在大陣師的介紹下,灰使徒拜入觀星閣師門,跟隨觀星閣主學劍。觀星閣是帝國行政機構的備用體系,替國家藏書的萬書樓也是觀星閣的一部分。觀星閣的勢力對比軍方和國教祠也絲毫不弱。拜入觀星閣等于有了一座大靠山,也是入了觀星閣之后,灰使徒才真正安心下來。在這個國家他還是有立錐之地的。
大陣師曾說,“書記萬事,書通萬法。讀書也是修行。夜以繼日的讀書就是夜以繼日的修行?!?
在某件事上大陣師和觀星閣主的看法一樣,既然擔任白國的職務,灰使徒自然得從頭修行白國的功法。
大陣師傳了他血靈互換之術,觀星閣主傳了他劍與銀宵氣。在兩位白國大能的指導下,灰使徒的境界一日千里。以白國的標準來看,灰使徒已經到達靈動上境,隱隱進入靈動巔峰。
白國將修行者的境界劃分為五種。感知,御靈,靈動,通玄,顯圣。
感知境是最低級的境界。能感天地之息,體內之氣,便為感知境。若是天地和自身的靈力都感知不到那還修什么行?這道門檻其實也蠻高的,它卡住了近乎九成的人,嚴重限制了修行者的數量。
御靈境。能御天地之息,體內之氣。就是說已經可以使用靈力了。比如放過小火球、小閃電之類的。至少視覺效果很不錯,唬那些無知群眾相當好使。不過御靈境水準的修行者和軍伍中精銳的將士交手基本還看運氣,究竟誰捶死誰很不好說。
靈動境就厲害了!體內靈力充實,極大的改善了修行者的身體素質。體內靈力的律動循環與天地靈力流轉之理遙相呼應。隨著所能掌控的靈力數量增加,修行者自然也就能使出威力更大的招式。
到達靈動境可以說已經成為真正的高手了。一個靈動上境的修行者如果遇到軍隊的百人小隊,靈動境高手不一定能一次性將他們團滅。但是僅百人數量的士兵絕攔不住靈動境界高手的。
通玄境又在靈動境之上,寓意通曉天地玄機,上知天命。歷代招收御前使徒的標準就是到達通玄境?;沂雇侥苓M御前使徒大多出于政治因素,像這樣軟禁敵國王子當然要找個像樣的借口。
至于到現在依舊顯得年輕貌美的木使徒為什么在使徒的行列?這事是白王大人定的,反正在白國也沒誰有膽子跟老白王提這事就是了。
目前修行的最高境界被為顯圣境,簡稱圣境。圣境碾壓通玄境就像通玄境碾壓靈動境一般輕松。相比每個時代都能出幾十位通玄境強者,每個時代能到達顯圣境的修行者實在是寥寥可數。
如今世間只有兩人達到顯圣境界。一人是白國的白王,另一人是黑國的黑王。
白黑兩國各有成就顯圣境界的傳承,使徒之戰中成就白王的儀式毫無疑問就是修成顯圣境界的儀式,你要是開心也可以把使徒之戰稱為入圣之戰。
幾百年來,除了白黑雙王的傳承之外,世間極少有人通過其他方法步入顯圣境界。雖說大陣師當年在議事殿前以一敵二,同時對陣兩位使徒。不否認大陣師很強,但大家都還是覺得他離圣境差了點距離。大陣師的強和白王的強不能相提并論。
火使徒比往日更恭敬的跟在大陣師身后,兩人一路行至萬書樓。大陣師的宅邸在這附近。他與灰使徒是近鄰,灰使徒住在萬書樓就是他刻意安排的。他也曾做過灰使徒的老師。大陣師以陣聞名天下,自然是打算先教陣,可惜灰使徒不是學陣的材料。于是教了他血靈互換之術。
血靈互換之術是一種可以將黑國血魂氣轉換成白國靈力,也可以將靈力轉換成血魂氣的秘術?;沂雇侥茉诙潭處啄甑臅r間內到達靈動巔峰正是托了這門秘術的福。這門手藝全天下也就只有大陣師和灰使徒兩個人會。
招式上大陣師讓灰使徒去觀星閣學習。
觀星閣主白季禮是世間首屈一指的劍道大師,通玄巔峰的境界相當于在他腦門上貼了無敵兩個大字。在白國能撼動他腦門上這兩個大字的恐怕只有白王和大陣師。他和大陣師關系極佳,不然灰使徒也不會被推薦到他這來。至于白王,觀星閣主也姓白,是白王的親弟弟。
06
走過街角又直行一段距離,大陣師的宅邸到了。他推自家的門,護宅的大陣悄悄隱去。他一言不發的往里走,仿佛身后的火使徒不存在那樣。見大陣師并未驅趕自己,火使徒正想跟上去。
之前一直在想事情的大陣師這才回頭,他有些不解的問,“你有事嗎?”
火使徒點了點頭。大陣師這才放他進來。
誰能想到使徒之首大陣師的家就只有一個種著一棵大樹之后還是顯得有些空曠的院子和幾間將院子未成一圈的小屋。跟都城內其他官員的豪宅相比,這里顯得十分的寒磣。不過大陣師在此住了幾十年,從未聽過他有任何抱怨。
大陣師家里別說是妻妾,就連侍女和仆從都沒有。
越過庭院,大陣師將火使徒帶進了書房。房間里幾乎看不到名貴的裝飾,也不見什么盆栽。顯眼處擺著幾個裝滿書籍的書架。沒有桌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盤膝坐地時用的寫字臺和幾個散亂在地上的軟墊。寫字臺上放著筆墨紙硯、油燈、一個裝水的鐵壺還有幾個倒扣的杯子,剩下的都是些奏折一類的東西。它們在狹小的寫字臺上各有歸屬,毫無凌亂之感。
大陣師點燃一盞高腳的油燈,坐在字臺邊柔軟的墊子上找出紙筆開始他的工作。他并不是刻意不打算理會火使徒,他真的有很多事要做,時不我待
火使徒拿過一張軟墊,恭敬的坐在大陣師對面。火使徒火幽衛認為師父讓他進來就說明同意了這次使徒之戰兩人攜手。
歷史上出現過兩位或多位使徒同時輔助一名白王候選人的案例。使徒之戰是允許這么做的。
火幽衛以為已經得到了大陣師的默許。心想大陣師終究是老了,要與人聯手了啊。選擇和大陣師聯手其實心中懷有一分想要保護老師的意味?;鹩男l身為大陣師的同僚兼徒弟,自然知道大陣師就是當初輔佐老白王登上白王之位的那位使徒。即將開始的使徒之戰,大陣師已經是時隔幾十年第二次參戰了。就算大陣師與白王同齡,如今也該是七十多歲的老者。
哪怕是通玄巔峰的強者,七十多歲的身體能支撐高強度的戰斗嗎?再說了,古稀之年的老者哪來那么多雄心壯志?
在火幽衛眼里,大陣師柔和的為人處世之道恐怕就是他年老力衰的最好證明?;鹗雇秸J為大陣師為保晚節一定會與自己聯手。畢竟自己可是大陣師的弟子啊。想到這節,火使徒不由得得意起來。
坐于燈下的大陣師低頭寫字,神情專注沉默不語,安靜得能夠聽到窗外的風聲。
火使徒心想。師父不與我說話莫非是在考驗我?隨著大陣師面前紙張上的文字越來越多,火使徒的耐心變得越來越少。當大陣師安靜的抽出第三張白紙的時候,火使徒的忍耐到了極限。
即使話到嘴邊難以隱忍,火使徒依舊不敢造次。他恭敬的提醒道,“師父,使徒之戰開始之后國事將交由觀星閣處理,處理這些小事已經不是我們的責任了。我們的義務在于幫助新白王登基成圣,這才是這個國家現在真正的大事?!被鹗雇娇桃饧又亓诵伦值淖x音,他相信大陣師聽得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觀星閣的人久不做事了,我給他們留些緊急事件的處理方案?!贝箨噹燁^也不抬,聲音淡漠如水,“新白王登基成圣自然是大事,可這些民生政治也是我白國之本,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火使徒抿著嘴在心里說。老家伙果然都愛裝世外高人,都愛搞這種悲天憫人的場景。大陣師房間里有一幅出的字畫。圖上畫的是遠山落日夕陽余暉,雖是黑白寥寥數筆卻畫得極為傳神。圖上配的詩是,人到晚年惜落日,以茶代酒憶豪情。
火使徒翻過倒扣的水杯,提起桌上的鐵壺想為師父倒茶,只是茶壺空空如也倒不出東西,好生尷尬。
火使徒將茶壺放歸原處,“師父聽聞當年是您輔佐老白王獲得了使徒之戰的勝利?!被鹗雇讲惶判哪切┑缆犕菊f,他想親自問問自己的師父是否真的如此老了。
“不錯?!贝箨噹煷鸬煤芨纱唷B曇袈牪怀錾n老,甚至聽不出性別。聽不出雄心壯志也聽不出傷春悲秋。
這個答案由大陣師親口說出火使徒還是受到了震撼。原來師父的年齡真的如此之大。但這是個好消息。人總是越老越弱的,老白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只有師父變得不在年輕,不在擁有廝殺的熱血,這樣的師父才會和自己聯手。關于和師父聯手的事,火使徒覺得自己表示的已經很明顯了。在他眼中大陣師乃是天下第一智者,自己的想法大陣師不會不知道。既然自己還能坐在這,說明師父他老人家已經有意向甚至已經答應兩人攜手共戰了!為了以防萬一,火使徒決定進行最后一次試探,“師父,那這次使徒之戰您怎么看。”
寫好的紙張被大陣師整齊的疊好,然后用教育傻瓜的語氣說,“既然參戰自然要贏?!?
火使徒聽后心中大喜,覺得這是大陣師對自己鼓勵和認同,于是抬起頭直視著大陣師的假面,鼓起勇氣說,“我有一族弟機敏好學,我想選他為我的白王候選?!?
“那你就選他好了。”大陣師說話向來不冷不熱,不溫不火,是一種異樣特殊的冷靜和柔和。火使徒一直懷疑大陣師說話時其實是用了某種傳音術,而非他真正的聲音。
老家伙總愛裝世外高人,故弄玄虛。所以火使徒對大陣師不冷不熱的態度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說在他眼中陣師本就是這樣性格的人。
火使徒從大陣師一如既然的平靜中找到了師父的認同。兩位使徒共輔一主這樣的事多少會傷到師父的自尊,火使徒也不想當面點破,有師父的默認就足夠了。他滿心歡喜的向大陣師行禮,然后離開了大陣師的宅邸。
等火使徒離開,大陣師也起身準備出門,今夜他還有其他地方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