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前往住處的路上火家家主總是有意無意的說度家的好話，本是烈性脾氣的火家家主變得有些畏首畏尾。而大長老則問大陣師的境界究竟如何，與大陣師敵對是否有勝算，其他幾位使徒如何如何……

火使徒本就不太愿意聽這樣的話題，更架不住長輩反反復復的重彈老調。火使徒覺得和長輩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在消耗自己對長輩的尊敬。

絮絮叨叨的走了一路，到了度家提供的住所，明確了自己的房間后，火使徒推辭道，“今晚還需赴宴，請容幽衛先行告退。你們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說完便反身把門鎖上了，因為他確實要休息了。

解開那個沉甸甸的布袋，放在火焰馬身前，“夠嗎？不夠我再去幫你要些過來。”

火焰馬囫圇的嚼了一顆，然后站著睡著了。火使徒也不再打擾，躺在床上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天色近黑。火幽衛這一覺睡得滿足，他不急不緩的洗漱整理，打扮好之后他又成了那個意氣風發不怒自威的火使徒。

地上的袋子已經空了，火焰馬悠閑的甩著尾巴。火使徒問它，“等下你去不去？”

火焰馬擺了擺頭。火使徒想起火焰馬確實也不愛與其他人相處，于是便不再為難。“回來時我在幫你弄一袋回來。”摸完馬頭他便出門去了。

走在街上，日輪已經完全消失在遠處的風景之中，暮色深紫近黑，濃濃的渲染著天空。盡管如此，街頭依舊熙熙攘攘人群絡繹不絕。東江城的繁華相比白國都城也絲毫不遜色。東江州離臨海郡不遠，相比北方地域口音，這里的熙攘聲讓火使徒感覺更加親切。

他要去的地方并不難尋，一是他認得路，二是那高樓確實顯眼。東江樓的樓身上掛了數百盞閃耀的琉璃燈，從遠處看似被火燒著，踏進樓內光線卻明亮又柔和。

今早的事早已傳開，自然沒人會多事攔著這位使徒大人，走過大廳時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安靜下來，人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路。不得不說火使徒的長相是符合大多數人的審美的，東江城里的公子小姐們十分贊賞，覺得沒白來這一遭，只是沒能見到傳說中的那只靈獸覺得有些可惜。

火使徒自顧自的上樓，從一走到九，到了第九層火使徒卻又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這里到處都是年輕的姑娘，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火使徒確實聽說俠隱有很多妹妹。他有親妹、堂妹、表妹、義妹、師妹什么的，這按理說應該是五個人，這里五十號都不止！看這架勢，他的妹妹似乎還沒到完……

火使徒此刻真的弄不清究竟是俠隱這家伙交游甚廣還是他家親戚多得駭人。無論怎樣，這和他一個外人又有什么關系呢。火使徒思考著要不要進去……

有人發現了站在樓梯口處的他，一聲嬌叫般的驚呼之后，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朝這位名震四方的火使徒的涌了過來，似乎一點也不見外。

對面度家家主都面不改色的火使徒微微皺起眉頭。火使徒因抓捕兇犯也曾去過那種地方幾次，雖說拿大家閨秀比風月女子有些不妥，但這幅光景與之前見過的那副光景確實頗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那群姑娘靠自己的嫵媚吃飯，而這群姑娘似乎是真的把自己這位手握重兵的帝國官員當成人畜無害的玩具了。

俠隱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擠出，似乎是喝多了酒，臉蛋微微泛紅，醉意惺忪。俠隱半醉著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些都是我妹妹。”他隨手拉過身邊的女孩，“這位是……”

看此場景，火使徒不由得對他有些失望。“我知道這些都是你妹妹。我只想知道你口中那位師妹，大陣師親傳的高徒在哪？”

“她？她走了。”俠隱揮了揮手女孩們乖巧的分成兩邊，讓出一條道路。

見火使徒遲遲不過來，俠隱大約猜到了火使徒心中的想法，于是隆重的介紹，“這位就是火使徒火幽衛大人。”

少女齊齊欠身做了萬福，再想說什么的時候卻被火使徒打斷了。火使徒抱拳說，“今夜我與度先生有要事相商，諸位姑娘能否下次再聚？”

俠隱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那諸位妹妹在這先吃，我和使徒大人下樓去談。”說完他便踉踉蹌蹌的朝火使徒走去，想靠在火使徒身上時卻被他閃開，若不是俠隱身手敏捷，恐怕就要當場出丑了。火使徒這一躲讓俠隱有些尷尬。

俠隱用力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跟小姑娘爭什么，這里就留給她們吧，咱們下去吃。”

這時火使徒才看到俠隱背后背著個略微鼓脹的包裹。看到對方有備而來，火使徒決定再給他面子一次。

俠隱扶著樓梯晃晃悠悠的下樓，火使徒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后。

這時正好遇到端著酒菜的侍者，侍者被俠隱一把拉了過來。俠隱問“還有空著的單間嗎？”

侍者猶豫著說，“應該沒有了。今天的客人都待的特別久，一桌都沒走。”

醉笑著的俠隱又接著問，“那，有哪家快吃完了嗎？”

“不，不知道。”侍者有些緊張，“小的這就去問。”端著菜的他卻又不知道應該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晃晃悠悠的俠隱，“算了算了。”依舊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看到這一幕火使徒心中更加火大，原本有意上去攙扶的，卻又被這股無名火壓了下去。依舊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剛踏到下一層的地板就拐彎了，并不是繼續下樓，而是朝著離他最近的房間走去。他敲了敲門，不等屋內的回答就徑直推開了門。醉醺醺的他不顧對方的反應開始自曝家門。“晚輩度虛，諸位能否賣個面子暫借此地與我？日后定登門道謝。”說完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這桌的主人雖然有些意外但并不惱怒，畢竟他們今夜本來就是為了看這倆人來的，卻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看到了他們。一時間想歪了。“當然，這里本來就是你們度家的地盤。與少年英雄共飲……”

“今日不行，改日可好？”

坐主位的那人有些摸不清俠隱到底什么意思。

俠隱緩緩朝他走去，拿起酒壺為他倒了半杯酒，俠隱語氣柔和態度卻強硬。“今天能否將此地借我一用，改日晚輩必定登門道謝。”

那人神色有些掙扎，一時間有些拉不下臉面。直到他看見了俠隱眼中透出的兇光他便不再猶豫。“好，那老夫便成人之美將此地讓與少俠。”飲完杯中之酒他便帶著他的賓客魚貫而出，沒有絲毫留戀。在東江州確實沒有人敢和度家作對。

待那些人走完，侍者進門問“是否需要重新上些什么。”

俠隱拎著桌布的邊角，連盤帶菜的打成一包，將整桌殘羹冷炙提起來交給了侍者。“隨便上幾個菜就好了，但是酒要好酒。”

侍者剛出門俠隱就出言相問，“之前的條件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回去之后火使徒整整睡了一整天，完全沒考慮那些事情，而他此刻在此只是來吃飯的，也并不想現在就考慮這些。如此逼迫讓火使徒感到不悅。

俠隱輕出了一口氣，露出慘淡的笑容，“我確實有點著急了，近期我打算出趟遠門。所以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快點給我個答復。”

“那么著急去守著她？”

俠隱聽懂了，火使徒說的她是那位母家姓度的白度飛，拉攏了木使徒成為白王候選的那位。俠隱搖了搖頭，“不，那是我想拜托你的事情。我有別的事要做。”

火使徒顯然對那件所謂的別的事更感興趣，“你去哪？”

“天劫山陰。”俠隱如實相告。

“白度飛游國是去天劫山？”

“更準確的說我是要去天劫山陰的九泉地宮，度飛要的城印不用進到那種地方。我是要去做我的事，與她無關。”

九泉地宮火使徒略有耳聞而且很感興趣。聽說眼前這位俠隱就是在那個兇地入的通玄境，如此說來那地方說不定也是處福地。火使徒問，“九泉地宮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

火使徒表情很明白，他要的不是這種隨口敷衍的答案。

“我是進去過，但我也未曾見到全貌。不好妄下定論。你對九泉地宮了解多少？”火使徒是罪司之首，罪司負責追捕違法的修行者，抓人是需要情報的，罪司也有收集情報之職責。像九泉地宮這么出名的地方，定然是有記錄的。所以俠隱才有此一問。

“有人說九泉地宮是壓在天劫山之下的地獄鬼府，有人說是兇獸橫行的冥靈之地。說什么的都有，但是傳此言論者似乎沒有真正的進過地宮。記錄上大多是些傳說而不是實地考察的結果。我不相信傳說。聽說你進去過，你的證詞應該最可靠。所以九泉地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天劫山陰共有九處水源，合稱九泉。傳聞九泉之下各有一個通往地宮的入口。”

“九個地宮？”

“誰知道呢，或許是一個或許是九個，也可能更少或者更多。至今還沒有人探明九泉地宮的全貌，甚至是否九處水源之下都有地宮都未可知。”

火使徒露出笑容。使徒之戰他還未想清楚在哪邊下注。下大陣師當然是最穩的，可他偏偏不想。因為他覺得大陣師把自己出賣了。就算當初自己會錯了意，那大陣師怎么都不提醒一句。真是越想越氣！

有大陣師在的使徒之戰一點也不好玩。單挑吧，打不過，群毆吧，贏了丟人，輸了更丟人。像金使徒和水使徒那對活寶已經丟人兩次了。這兩次都被自己以完美的理由錯過了，真是好險啊！差點英名不保！

使徒之爭不好玩，但九泉地宮是個值得一去的地方。或許去九泉地宮走一遭，出來的時候局勢已經明朗了。火使徒說，“我陪你一同去吧。”

俠隱搖了搖頭。

“為什么？”

“我自己的孽緣還是我自己處理吧，我不想再為此牽扯到其他人了。況且那里陰冷潮濕，多深湖寒潭，不適合你去，相信你的馬也不會喜歡那樣的地方。”說著俠隱取出一個包裹并在桌上展開，里面是一件如烈火一般紅的陣織。“能先幫我照看我妹妹嗎？”

想起樓上那嚇人的陣勢，“你有很多妹妹。我沒興趣幫你照看。而且這件陣織似乎有些小。”對于這件不合身的陣織火使徒頗為不滿。

“做一件陣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流程比你想的要麻煩許多。這件是我之前做的，今天我特意為你染成紅色。這件算是給你的定金。”

“這訂金我可以不要，這交易我也可以不接受。我們為什么不換過來，我去替你九泉，你自己照顧你妹妹。莫非對你來說去九泉地宮比照顧自己的妹妹更重要？”

俠隱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差，心如死灰的那般差，似乎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火使徒又開口道，“好了，算你欠我的。我剛好打算要去天劫山修煉化形之術，如果遇上我就幫幫忙，遇不上那就算了。”

“謝謝。”

13

第一夜大陣師壓點出城，第二日灰使徒和白繁趁亂跑得飛快！第三天是白度飛與木使徒出城的日子。

她們沒遇到大陣師那樣的“歡送”，也不像灰使徒和白繁那樣大半夜的悄悄離開。她們弄了輛外部堅固內里奢華的馬車，于陽光明媚的上午坐著馬車緩緩出城，車夫是一位通玄境的老女人。一車三人皆是女性。

總體來說她們的運氣不算太好，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天劫山，天劫山乃天下大兇之地。相比天劫山，她們其實更擔心使徒之戰中其他對手的偷襲。

木使徒提心吊膽的坐在車里，比遠嫁他鄉還要心憂。高傲的白度飛除了害怕還有憤怒，她是真的想為那些抱著她長大的長輩們報仇。她一點也不想看見這個無能的木使徒，卻又不得不和她相處。

為什么自己死了四位通玄境界的長輩而你靈動境的木使徒卻活的好好的？這不公平！白度飛沒聲好氣的說，“喂，你究竟是怎么當上的使徒。”

木使徒覺得很委屈，不過她選擇閉口不言。這讓白度飛更生氣了，但是除了生氣白度飛也想不出自己該有什么反應。路面凹凸不平，再好的馬車也總有些顛簸，這讓馬車內的氣氛變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