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見鐘陶不說話，白醉自言自語道，“唉，那哥哥我盡心盡力便是。”說完一股濃郁的酒氣在他手中凝聚成劍。

作為白王唯一的親傳弟子，白王罰他去西荒反省贖罪自然也是為了他好。做為一名修行者，提到西荒自然不可能不提到禪宗，提到禪宗又不可能不提到禪宗的頂級功法千輪日暮。白醉不傻，單是聽到地名他便知曉了白王讓他去西荒的真正用意。

千輪日暮注重時光積累，美酒亦是如此，窖藏越久越是香醇。千輪日暮和白醉的酒劍之道可謂是天作之合。

他刺出看似輕巧的一劍，一劍便將號稱金剛不壞的金使徒刺穿，簡單得就像刺穿一層薄紙。

金使徒通玄境的金剛體魄和那些控制他身體的血魂毒都沒能擋住酒氣擴散。金使徒和他身上的血魂毒都醉了，他渾身酒氣的跌倒在地，完全失去了神智和知覺。

在幾位晚輩眼里，白醉勝得易如反掌。水使徒鐘陶看出了些門道，不過她覺得自己也防不住這看似簡單的一劍。想破此招唯有速度比他更快，劍技比他更高才能破解。

不去管其余人微妙的表情。白醉用白劍在金使徒背后又開了一個口子，然后往他身體里注入劍氣。劍氣入體后一點點的將那如跗骨之蛆的血魂毒剝離，抽出體外再進行滅殺。也只有白醉這種控制靈力細致入微的人才敢如此下手。

水使徒將白星閑拉到一邊，生怕影響到白醉的發揮。這可是件艱難無比的技術活，若是不小心誤傷了什么關鍵部位，將金使徒辛苦修煉來的金身刮出瑕疵，說不定就金使徒的境界就永遠止步于此了。話又另說，若不是金使徒已經被酒氣麻醉，恐怕此刻的場面就不好看了。

水使徒聽著遠方最激烈的那場交戰，那兩人交戰的聲勢不大，但交戰的方寸間能量密度高得嚇人，怕是自己全盛時期也不敢往那里跑。

這趟地宮之行水祭司算是長了見識，不說地宮設計之精巧奇絕，單是此間高手之多，都令人大開眼界。那原本弱雞一般的灰使徒竟到了通玄巔峰，變成了真正可以與自己一較高下的強者。那原本與自己勝負五五開的金使徒居然被白醉一劍放倒。山外白王的云海大陣給人巨大的壓力。還有遠方正體不明的交戰雙方，水使徒看不穿它們的修為，恐怕是兩位圣境。

這也難怪白王大人要苦心積慮的布那云海大陣了，同境交手自然能搶先機就搶先機，能占地利就占地利。

她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金使徒的死活，也不是那兩位正體不明的圣人會不會突然調頭轉向這邊，她擔心的是頭頂的云海大陣會不會落下。

她看了一眼白醉，不知道白醉能不能在那兩個圣境打完之前把金使徒醫治好。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多一分生機。

她不明白為什么地宮之內會有這么兩個如此強的家伙，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打起來。只希望他倆最好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就算不如此，一死一重傷也好。到那時投入地宮內的白國戰力團結一致說不定也能解決掉那重傷的圣境。

水祭司在心中長嘆，要殺圣人啊！若是地宮中的大家都做不到，那匯聚在天空的云海大陣必然落下。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23

小灰的行進的速度對于他現在的通玄巔峰的境界來說簡直就是龜速。可沒有辦法，連通著地脈小灰必須走得穩重，他身后可拖著無數根連接地脈的血魂絲線，萬一不小心松開地脈又被那天狐搶走地脈的主權，那之前的一切付出和努力都白瞎了。

后邊有白醉和水祭司拖著金使徒，小灰心想算是沒了后顧之憂。他聽聞自己這位未來的岳父是能跟大陣師叫板的人物，收拾金使徒定然不在話下。小灰對金使徒一直是沒多少好感的，也懶得去理會他的死活。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再說了，他現在是要去理會俠隱的死活。

當他走到的時候俠隱已經奄奄一息，若不是他喊了一聲劍下留人，俠隱就真的涼了。白玉靈停手看向小灰，雖然小灰身后拖著一片火海的樣子有些詭異，但他能感覺到小灰體內異常強大的靈力。

他皺眉說道，“這就是你那日要用的招式？”

那日指的當然是在白村演武比試那天，那天小灰要用的確實也是這招地脈術。

小灰開口說，“師兄我先救人，別的事稍后再說。”

白玉靈稍稍后退，又問，“這是你的熟人？”打架白玉靈很拿手，救人他是真的不會了。而且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能救？他看著在地上被揍得歪七扭八的家伙。若真是小灰的朋友，此刻似乎不好收場。

“不熟，這貨是大陣師的徒弟度虛，人稱東江州俠隱。救他只是賣個人情罷了。師兄你別擔心，他這條命我救得回來的。他清醒之后也不會記得我們打過他的。”

白玉靈點了點頭，不用去和大陣師說理就好。地上已經差不多看不出人形的俠隱顫抖著想要站起。小灰出單手掐起劍訣，四白四黑八柄長劍同時刺入俠隱的身軀上的八處大穴。

此白劍特殊至極，看似平滑的劍身上布著許多細小的倒鉤。所刺之處正是血魂毒聚集最多的四處大穴。四柄白劍瘋狂旋轉，將絮狀的血魂毒鉤于劍上。隨著小灰掐決的手掌一揮，四柄層層疊疊纏著血魂毒白劍從俠隱身上拔出，畫面倒是不血腥。可血魂毒早已深入俠隱骨血，如此強行拔出，其痛楚不亞于抽筋扒皮。

隨后四柄血魂氣黑劍注入俠隱體內化作蓬勃的生命力，將俠隱從死亡邊緣強行拉回。俠隱體內的血魂毒大部分已經被抽出，其余血魂毒被排山倒海的血魂氣包圍同化。俠隱算是保住一命。

小灰轉而去看那四白劍，劍訣再起，四劍歸于一處成一大劍，又造一劍鞘，噌的一聲，大劍落在鞘中。整體微微傾斜插于地面。血魂毒跟著大劍一同被封印在純白近乎通明的劍鞘之中。它們奮力撞擊劍鞘，劍鞘只輕輕搖晃，根本無法沖破牢籠。

見人被救活，血魂毒被封，白玉靈頗感興趣的說，“這又是什么劍招？師弟教教我？”

小灰又造出長滿倒刺的白劍給他細看。“白色的劍只是意念劍簡單的變種罷了。黑劍不是我藏私。黑劍涉及到血魂氣，我覺得師叔不會讓你學這玩意的。”說完他去給半昏迷狀態的俠隱正骨療傷去了。將俠隱擺好坐姿，自己又坐在他身后，一手貼著他的后背，更多的血魂氣注入他體內恢復他的生機，修復他身上的傷痕。

白玉靈想想也是。自己在劍道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去學別的東西也是分身乏術。他問，“我們接下來去哪？”當時觀星閣主白季禮只吩咐了從哪進，至于下來之后具體要做什么他還是一頭霧水。他覺得小灰作為使徒知道的應該比他多一些。

俠隱此刻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未有半點紅潤，他顫顫巍巍的不知說了句什么，啪嗒一聲倒下了。

“死了？”白玉靈甚至想用腳踹他兩下看看他的死活。

小灰再次將他扶正，又將數股血魂氣注入他體內，肉眼都看得到血魂氣的那股烏黑。白玉靈心想這血魂術雖自有妙處，可總有些骯臟齷齪的感覺，沒有銀宵氣來得神清氣爽。

兩刻鐘后，小灰緩緩收功。小灰拍了拍俠隱的臉頰，沒一會便把他拍醒了。“喂，有重要的事和你說，你再困也一會兒再睡。”

俠隱想咳卻咳不出來，十分難受，但他還是聽進了小灰的話并點了點頭。時隔多月他說出的第一句人話是。“請您幫我找我妹妹。”

關于俠隱進天劫山的緣由，灰使徒早已經聽江紫說了。俠隱進天劫山是來找人的，來找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親妹妹。

掏了掏背包，小灰摸出一卷繃帶。他將繃帶展開，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繃帶上寫下黑國密咒。這一切都在俠隱眼前完成。將繃帶重新卷起，塞到俠隱衣襟里。

“其實我有預感，你會比我先碰上你妹妹。不過到時候你需要一些幫助，這東西能幫上你的忙。花了我不少血呢，這東西算我買給你的，就收一千兩銀子好了。”

灰使徒沒告訴他，其實自己開三目神鳥的神眼多費些功夫也能將他妹妹找到。但是小灰自身出了些問題。他身為神羽祭壇主，出身羽族，原本體內的血魂氣自然也偏向于羽系。在夏江江底遇到了曾經身為神鱗的蘿莉師父龍淵，吸食了大量鱗族的血魂毒。消化和融合那股血魂毒花費了極長的時間。現在又吸收了天劫山內海量的血魂毒，因此體內血魂氣的成分變得更復雜了。復雜等于不穩定，這不是什么好事。在將這股血魂毒煉化之前還是少動用血魂氣為妙。雖然用靈力也能開啟三目神眼，但自己實在是不敢冒著被血魂毒侵蝕的風險開眼。

“師兄，這小子已經沒有大礙了，你能不能帶他出去？”

白玉靈敏銳的察覺到什么，他說，“你不出去？”

“我還有些事。”

“反正我也不認路，我跟著你好了？若是遇上打架我幫你打。你要知道你還欠我兩架沒打呢？”

兩架？一次是上回在白村得古凰魂之時沒有趁機下手。另一次是此時此刻的現在？怎么見我一面不動手一次就算是我欠你的？怎么不順路把古云堡那次也算上？

說識大局這位師兄也還算識大局，不是那種徹頭徹尾的瘋子。小灰心里哆嗦，自己怎么就被這個賊惦記上了呢？初次見面之時眼前這位還是個英俊冷漠的美男子。怎么相熟之后怎么變成了這番無賴模樣？

斟酌之后小灰臉上帶著抱歉說，“師兄你還是別去了。”

“你不想帶我玩啊？”

“下回好不好？”小灰跟他討價還價。

白玉靈耐著性子聽完后說，“那我怎么出去？”

小灰隨手用血魂氣搓了只活靈活現的血魂小鳥，“喏，跟著它就能出去了。”

看著不斷撲打著翅膀的小鳥兒，白玉靈將昏迷的俠隱扛在身上，很不高興的跟著血魂小鳥走了。

小灰很感激師兄對自己的忍讓，同時也轉身便蘿莉師父那邊走去。他邊走邊在身前積蓄一劍。此劍招名曰意念劍·藏淵，屬于注入的靈力越多越是強勁的招式。它劍體透明，內里含著幾朵能吸收靈力的淡白色漩渦。隨著注入靈力的增加，漩渦會越來越多，越轉越快，顏色越來越白。只要靈力夠多，威力甚至超過最擅長以點破面的意念劍·光之一矢。

連接地脈后的小灰哪里是個缺靈力的人，靈力多得花不完！當他走到龍淵和天狐的戰場時，意念劍·藏淵已經從拇指大小變成了長約兩米的巨劍。其中蘊含的威能讓能察覺到它的人誤以為九泉地宮之中又多了一位圣境強者。

山外收攏流云的白王更是眉頭緊皺。山腹九泉地宮之中的兩位圣境也暫時止戰。原本勝券在握的天狐此刻焦慮起來，眼神虎視眈眈，心里卻已經開始找退路了。

身材嬌小的蘿莉師父向灰使徒，二話不說便一巴掌打在小灰身上。

小灰沒覺得疼，也沒被這巴掌打傻，不過仍是眼前一黑，視線復明時，他發現他的靈魂竟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他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動，顯然就在那一巴掌之后，他的身體已經轉由蘿莉師父控制了。

借來的雖是男身，龍淵毫不介意。她控制小灰的身體一轉手腕，無數黑紅色的血魂氣破身而出，結成一枚枚鱗片，而后連成甲胄，活著的鱗甲有規律的一呼一吸，呼吸之時縫隙中偶爾有紅光閃動。面甲則是完整的一大塊，上有雙孔，露出她此刻血紅的雙眼。

身為黑重晴，魂為龍淵，還緊系著天下第一大脈陰陽泉的這臺戰爭機器握緊身前的藏淵巨劍，大步流星的朝十尾天狐沖了過去。隨后的這場戰斗有些像成年人欺負貓，只不過對手不是可愛的貓咪，而是只放出去整片大陸都會面臨禍亂的災獸。

十尾天狐被無數血魂氣細線逮到之后，它被一團白色火焰焚燒。十尾天狐痛苦的掙扎卻毫無作用。在熾烈的大火中，這只十尾天狐最后連一粒骨灰都沒剩下。當白色的火焰熄滅時，龍淵的復仇戰結束了。

小灰的靈魂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無論他如何呼喚蘿莉師父都未見應答。

從剛才碾壓性的戰斗來看，蘿莉師父應該死不了，不過洗心師伯大約是真的死了。蘿莉師父一定很難受吧？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小灰想起另一件事。俠隱昏迷前讓他幫找自己的妹妹。小灰也不知道她妹妹長什么模樣，更不知此刻是死是活。總之是遇到什么不認識的年輕女子就找救下再說。

龍淵藏在小灰的靈魂深處，一個連小灰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她躲在這有很多原因，師兄的死并不是重點。她并非天性薄涼，只是師兄在她眼中早就“死”了。活著的話，怎么都不來找我呢？龍淵在江底閉關的時候是這樣想的，也早就看開。還能見師兄最后一面，算是意外之喜，至于師兄又死了一次，有過之前的經驗，龍淵并不覺得特別悲傷。何況自己還完成了師兄的遺愿。

她現在不想回應小灰是因為另一件事。原本用男身去打架她是不介意的。可還有一個詞叫后知后覺。龍淵總歸是個黃花閨女。如此清晰的去感受一具異性的軀體，這可了得？她的秀臉羞紅得像個草莓似的，她捂著耳朵抱著頭，蹲在自己幻想出來的角落里。

為了找俠隱的妹妹，小灰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地宮里晃了好多圈，找來找去仍是一無所獲。在察覺到白王進入九泉地宮之后，小灰松開了對地脈的控制。

此次連接地脈小灰占足了便宜，雖然根基不算太穩，可境界確是實打實的到了通玄上境，再有個三年五載的刻苦修行，便能穩穩進入已經到過一次的通玄巔峰境界。到時候別說萬書樓的樓主，觀星閣的閣主他都敢想一想。不過那個位置如果白醉想要，自己是絕對不會去爭的。

小灰收住了遐想，與白醉他們匯合之后一起出了九泉地宮。數人一起出了天劫山，回到古云堡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