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少女極力的奔跑，甚至連剛才路過的老頭都沒看清是誰。她心里只想著白梅園，只想著大陣師，只想著能治好婆婆的病。

好在老白王今日撤下了王宮中的侍衛，不然少女這般蠻闖早就被當成刺客拿下了。

少女終于來到梅園，她看見了自己的兄弟姐妹還有幾個衣著打扮與眾不同的人。他們有的身穿鎧甲，有的穿著鑲有金線的白袍，一個個都顯得高貴無比。這些人大概就是白國的御前使徒，因為自己曾見過的木使徒就站在人群中被其他皇子王女關注著。

木使徒身穿一襲綠衣，她舉起銀杯與一名灰袍少年對飲。少年的灰袍看似普通，仔細看卻看得見灰袍下的紋路相當精致。這恐怕也是一名使徒，什么使徒竟如此年輕？

少女不在亂想，她怕在拖下去就沒有她的機會了。擠開王子皇女們圍成的人群，有人認識她，但也有人以為她是普通的侍女。不少人因為她粗魯的舉動心懷怒意，只不過使徒在場他們不好當眾發火。

擠出人群，少女走到了兩位使徒面前。灰使徒以為來者是來收杯子的，于是將手中喝了一半的酒杯遞了過去。與她對視時灰使徒才知道上前的是位少女，少女因奔跑而面色緋紅，汗水又將她的長發粘在一起，她穿的衣衫雖然干凈卻是當場最舊的一件。

兩人對視后，少女走進了思維誤區。她接過灰使徒的酒杯，朱唇搭在杯上，微微抬首，杯中果味濃郁的青梅酒被她一飲而盡。隨著酒水入腹，少女干澀的咽喉得到緩解，同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燙，毛孔正在張開，新一輪的汗水即將涌出。

木使徒也看清了來者，畢竟是十七公主是為數不多被分到她那去的學生，同時十七公主還欠著她一筆小款子。當然那點錢木使徒也不打算要回來就是了。

只是木使徒現在還未確定白王候選，她突然覺得十七公主就很合適啊。一個不受待見的使徒搭配一個不受待見的公主，這樣不起眼的組合最好了，連投降都可以投得順理成章。

擠出微笑，木使徒溫和的說，“十七公主也想參與使徒之爭嗎？我可以推舉你為我的白王候選。”

灰使徒突然間懵逼了！他沒想到眼前的人就是十七公主，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相見，更沒想到會有人想和自己爭奪這個向來混得不好的公主殿下。莫非木使徒也探清了十七公主的底細了？

周圍人群帶有貶低意味的議論聲讓灰使徒更是心煩意亂。

“我想見大陣師。”少女抓著衣袖，差點就跪下來了。沒跪下來不是因為心中還有高傲，而是如果現在跪了木使徒，等會求藥的那一跪就不值錢了。所以她沒有跪。這已經是這個貧窮少女除了身體之外唯一的武器了。

聽到大陣師三個字時，灰使徒面若死灰。臥槽！難道真的崩盤了？但是少女現在的反應又不太像知道真相的樣子啊。是哪里出了差錯？

灰使徒打算試探試探，于是故作鎮定的說，“大陣師已經回府，公主殿下有何事要見大陣師？”灰使徒連忙補上一句，“我們也同為御前使徒，說不定能幫得上你的。”

少女已經忘記上次被人稱作公主殿下是什么時候了，她早在生活的掙扎中忘記了公主的虛名，她只知道現在有人愿意幫她，而且說不定真的能幫得上她。于是她說，“我婆婆患了重病，御醫也醫不好，你們能不能救救我婆婆。”

木使徒面露尷尬之色，因為醫術她是一點都不會的，無法幫上白繁的忙，候選人一事自然不好再開口。

“先讓我去看看吧，如果我沒辦法的話我在帶你去找大陣師。”灰使徒擅長的血魂氣確實有療傷的功效，而且在萬書樓里灰使徒也是讀過一些醫術的。只不過從來沒替人治過病，說這番話純粹是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想法過去試試。實在不行再找大陣師好了。

灰使徒說，“你前頭帶路吧。”

16

兩位修行者一路狂奔，在這個過程中灰使徒對白繁又增添了一些好感。一個不受待見的女孩自然輪不上名師指導，盡管如此，白繁奔跑時展現的修為還是達到了靈動初境的水平。靈動境可不是想到就能到的。

世界上十個修行者會有八個卡在御靈境頂峰，無法在向前邁出一步。這么年輕能到達靈動境說明兩個問題，說明這妞是個又有悟性又肯努力的人。

唉，就選她了吧。灰使徒下定決心。

不一會，兩人來到了十七公主府前。公主府從外面看上去還好，枝葉繁茂重視綠化，可越往里走灰使徒越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正廳里到處是厚厚的灰，過道的墻上長著雜草。走了許久都是這個樣子。他還看見庭院的過道邊上有一個用竹竿搭成的架子，正晾曬著衣物，內衣和外衣并排晾曬在一起。

看到此處灰使徒連忙撇過了頭，強行壓下自己沸騰的血液，偷偷觀察少女是否有所察覺。好在似乎沒有。灰使徒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于是問道，“整個公主府幾乎都荒廢了啊。”

“嗯，我和婆婆住在靠近廚房那邊，在那邊取火比較方便。雖然房間不太好看，但是比外面幾間要暖。婆婆她已經受不起風寒了。”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一扇門前，少女推開了門，帶著灰使徒走進里屋。

不得不說他們來晚了一些……

婆婆幾乎保持著少女出門之前的動作，只是頭已經低了下來，沒了呼吸。少女一時間不肯相信，她反復尋找婆婆手腕上的脈搏和鼻前的呼吸。人死燈滅，無論她怎么找都找不回那些東西。眼淚不住的從眼眶流出，她無助的哭了起來。

該怎么安慰女孩子？沒有經驗的灰使徒不敢胡亂開口，只能默默的站在她身邊。若是與她再熟一點，灰使徒會考慮抱她一下，讓她在自己的懷里哭。可是現在是不行的，他們現在只是一面之緣。灰使徒只能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她猛的回過身來，眼淚在她臉上畫了許多長痕，少女斷斷續續的說，“我婆婆說她，她想把她的骨灰撒在向南流的大江上。”

“是蜜江嗎？”灰使徒想起一條向南的河流。

“蜜江向南流？”少女一邊問，一邊任由眼淚在她臉上肆虐。

灰使徒換上盡量輕柔的聲音，“嗯，順著蜜江甚至可以到黑國。黑國的國都就在蜜江邊上。”灰使徒比十七公主更清楚其中的內情，所以知道她婆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要求，不過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她談這個話題。

灰使徒說，“找個盒子吧，我幫你把她燒了。”

“馬上就燒？”

“還是燒了吧。”灰使徒溫柔的勸。“畢竟尸體放太久了不好。”

他大概能猜到十七公主此刻心如死灰悲傷欲絕，可是這樁事必須速戰速決。這事不解決怎么騙她和我去參加使徒之戰？雖然利用她有些殘忍，但是灰使徒是真的真的非常想活下去啊。

最終少女找出一個之前用來裝胭脂的小盒，這盒胭脂還是她小時候跟婆婆吵著要買的，沒想到最后竟是這個作用。

灰使徒覺得很尷尬，但是必須得說，“想裝骨灰的話，這個盒子太小，可能裝不下。”

灰使徒一路走來確實沒見到合適裝骨灰的器物，總不能掰床頭柜的抽屜下來裝吧。“要不還是搬去官府的焚尸房火化吧，我認識地方的。”

少女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灰使徒看著她用白床單把婆婆包裹起來。灰使徒并不打算幫忙。倒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礙，他在黑國打獵的時候經常背血淋淋的野獸尸體，血淋淋的場面他見得多了去了，哪里會在乎一具人尸。

灰使徒是考慮到這應該是她們最后的相處時間了，她們的回憶就留給她們自己吧。老人的重量對于靈動境的修行者來說不算什么，沒有所謂體力援助的必要。

待少女整理好了，灰使徒默默走在前面帶路。灰使徒遷就著她的步距，不是很長的路被他們走了很長很長，不該停留的地方停留了很久很久……

在灰使徒的打點下，老婆婆的尸體被送進了焚尸爐，變成了煙囪中冒出的煙。那些煙剛從煙囪出來的時候緊密的靠在一起，越往上空便越難尋覓。

“你會陪我去蜜江嗎？”少女像是落入水中，拼命的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她想依靠別人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不想孤身一人。

“你愿意陪我參加使徒之戰嗎？當然這和陪你去蜜江并不沖突。哪怕不順路我們也可以先去蜜江再去其他地方。”兩人在同一張長板凳上坐得很接近，灰使徒說話的時候低著頭，完全不敢看她。

“為什么選我？”少女雖然不太明白使徒之戰是什么，但是她明白御前使徒比她這個空有頭銜的公主高貴得多，甚至比絕大多數皇族后裔都高貴得多。她沒想到自己竟一日之內連續收到兩名使徒的邀請。她想知道這是為什么？“我父親的孩子明明有很多，而且我一直覺得我不是備受關注的那幾個。”

是需要人送死的時候才想到我嗎？因為即使我不小心死了也不會惹怒我的那位父王？白繁不敢問這一句，因為她害怕這就是真相。

“不要那么看輕自己。你父親的孩子很多，但是到達靈動境的不多。從這點看，你在白王的后代中確實是屬于最優秀的幾人之一。”灰使徒試著問，“所以你想不想參加？”

“使徒之戰到底是什么？”作為白國人，使徒之戰她也曾聽說過，只是了解得不確切。“你們為什么都想邀請我？難道說我真的有那種價值嗎？”

隨后的時間里灰使徒跟她說了使徒之戰的大致規則，也坦白了自己危險的身份。

聽到灰使徒身份的時候少女也驚訝了，不過沒有打斷對方而是等到對方把所有的話說完“所以？”少女畢竟不是真的傻。“你為什么選我？按你的說法，我的修行境界確實比大多數人強一些，但是在那些真正的強者中我毫無疑問是弱者。你不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我是不會陪你去玩命的，反正使徒之戰又沒強制要求我參加。”

“呵呵。”灰使徒笑她還是太年輕了，“如果新任白王不是你們老白家的人，你覺得新白王會不會一揮手讓你們老白家莫名其妙的消失。你可以去萬書樓里翻翻史書的，看看你們老白家剛上位時是怎么做的。真是好大一場天災，舊皇族居然一個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