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用過晚飯，馮依云就著夕陽的一點兒余暉，蹲在院子里教馮小馬識字。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兩人坐在院子里，同看一本書，馮依云教一句，馮小馬學一句。
馮依云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遞給馮小馬，“你要一邊寫，一邊讀，這樣印象會更深一些。”
“嗯！”
馮小馬接過馮依云手里的樹枝，一面讀著，一面寫著，“人……之……初，性……本……善。”
“云兒，云兒，聽說我們的莊稼出事了？”馮博文拄著拐杖，著急忙慌地朝馮依云走來。
馮依云走迎上前，扶著他，安慰道：“爹，我們進屋再說。”
“小馬，你自個兒練練，我和我爹有事兒商量。”
“好！姐姐你去忙！”
馮依云扶著馮博文走進屋里，把他扶到椅子旁邊坐下，“爹，灶上給你留了飯菜，我去給你端過來。”
“我如今哪兒還有心思吃飯？以后咱們一家四口吃什么喝什么？”
“爹，你回來了！”聽到聲音，馮宏毅和董倚煙從房間走了出來。
見三人淡然自若的模樣，馮博文十分不解，“你們怎么一點兒也不著急？那些莊稼，可是我們一年的口糧啊！”
“老爺，馮鐵牛弄壞了我們家的莊稼，如今已經受到懲罰，著急又有什么用呢？”
“唉～”馮博文內疚著道：“都怪我沒本事，連妻兒都養不活。”
馮依云安慰道：“爹，你寬心，前幾日去外祖母那兒，她給了我們一袋銀兩，正好可以幫我們渡過這個難關。”
“什么？”馮博文不可置信地道：“你們外祖母給你們銀子了？”
“小聲點兒，被別人聽見了恐引事端。”董倚煙瞄了瞄屋外，悄聲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拿我娘家的銀子，這是我娘硬塞給我的，如今正好解燃眉之急。”
馮宏毅道：“爹，我剛剛和娘商量過了，如今再種莊稼已經來不及，倒不如拿那些銀兩去買些梨樹來栽種。”
對于董老夫人的幫助，馮博文內心是抗拒的，只不過若是拒絕那些銀兩，他們一家一年的口糧就沒了著落。
他備受打擊，道：“就按你們商量的辦吧！”
馮依云安慰道：“爹，娘是外祖母的女兒，外祖母自然希望娘日子過得好，接受一點兒她的幫助，也是為了讓外祖母心里好受點兒。”
道理馮博文都懂，可就是過不去自個兒心里那坎，養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兒，接受娘家的幫助就是他的無能。
馮博文心不在焉地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灶臺走去。
“爹，我扶你去。”
馮博文撥開馮依云的手，“不用了，我自己能去。”
“娘！”馮依云看了看董倚煙。
“隨他去！”
看著馮博文落寂的背影，董倚煙也擔心他想不開，可誰也幫不了他，只能讓他自個兒理清楚，想明白。
夜里，整個村子靜悄悄的，唯有青蛙“呱呱呱”叫個不停。
馮博文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
董倚煙替他蓋了蓋被子，“睡不著嗎？”
“這青蛙叫得煩死人了，吵得人睡不著。”
“唉～”董倚煙嘆息道：“我知道你以前一直都是整個家族的主心骨，從來都只有你接濟別人，沒有別人接濟你的。可我娘是我的生身母親，是我的親人，接受她的救濟，這不丟人！”
被董倚煙識破，馮博文也不再藏著掖著，“我自打懂事起，就埋頭苦讀，卻沒想到最后連妻兒都養不活，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世間之事哪能兩全？那時你插手你恩師的案子，我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好在我們全家都還活著，這已經很好了！”
馮博文內疚著道：“是我不好，害你們跟著我吃苦了。只不過，恩師對我恩重如山，我豈能袖手旁觀？”
“既然你從不后悔，問心無愧，那些榮耀又有什么可留戀的？倒不如，就當從來也不曾當過知府，好好地過好當下！”
頓時，馮博文如醍醐灌頂，無比釋懷，感覺從未有過的輕松，“枉我熟讀圣賢書，倒不如夫人看得透徹！”
“你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
這一覺，馮博文睡的前所未有的安穩。
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如獲新生，整個人煥然一新。
馮依云和馮宏毅面面相覷，“爹這是怎么了？還以為他會萎靡很久，怎么一覺起來就變了個模樣？”
董倚煙笑道：“你爹這是夢到神仙，給他解開心結了！”
馮博文但笑不語，坐在桌子旁邊，用起了早飯。
“毅兒，你用了早飯去縣城找你表哥，托他的關系幫咱們買些梨樹，這樣也能省些銀子！”
“啊？”
馮依云兄妹兩驚的下巴都要掉了。
以往馮博文是最忌諱董倚煙娘家相幫的，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主動求助于董家。
馮依云驚訝道：“娘，你這是給爹灌了多少迷魂湯？”
“呵呵！”董倚煙掩面而笑，“你爹以前就是太固執了，這樣多好，親戚就是要互相幫助！”
“你們吃了早飯就快去，莫耽擱！”
說完，馮博文整理了一下衣裳，帶著書本走了。
馮博文走后，馮宏毅狼吞虎咽般吃了兩個饅頭，搭著村民的便車去了城里。
只剩下董倚煙母女二人。
看著馮依云亭亭玉立，已經有了女子的特征，突然想起董老夫人上次提起馮依云的親事，“哎呀！忘記和你爹商量你的親事了！”
“噗！”馮依云驚得飯都噴了出來，“娘，我才十五……”
董倚煙道：“不小了，為娘在你這個年紀都和你爹定下了。”
“這……這……女兒還想多陪你們兩年。”
“先定下，晚兩年成親也使得。”
“娘，你就那么著急把我嫁出去？”
“云兒，晚兩年好點的男子都被挑走了，你只能揀別人挑剩下的了！”
馮依云挽著董倚煙的胳膊，撒嬌道：“娘，我還沒玩夠，你就容我晚兩年再說親吧！
董倚煙不為所動，“托你外祖母幫你找個好人家，生了孩子也有下人帶，不妨礙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