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塵現(xiàn)在很煩躁，很煩躁。

自己當年玩的開心，一時興起隨手畫就的美人圖，怎么就好巧不巧地避過了天地歸墟，流傳后世了呢？

流傳就流傳，怎么還成了當世至高陣法的源頭呢？

這一屆天道真的是我?guī)н^的最差的一屆！

老子成了陣道老祖宗了？

仔細想想，難怪自己會覺得那陣法有些熟悉，那種陰險的布置，詭異的布局，精巧的設(shè)計，對闖陣者心理的極限預(yù)判。

是我的風(fēng)格！

真相大白，元塵本應(yīng)該一身輕松，現(xiàn)在卻有些壓抑。

本來還想低調(diào)地體驗世間繁華，冷眼旁觀天地浮沉，沒想到一幅隨手畫就的美人圖增加了自己暴露的可能。

雖然天地歸墟之后，幸存的事物上大都不會留下以往的印記，就好像天地生靈輪回往生一般，洗凈過往的一切，重新變回一張白紙。

即便是元塵，也無法從這樣的遺物中探尋它的過往。

然而元塵還不至于自大到與天比高。

自己不能探尋前代遺物的過往，天道未必不能。

天之大，不可知，不可測！

元塵并不是沒有提前終結(jié)過天道，但是那需要大量的布置，合適的時機，代價巨大且未必能夠成功。

正因為自己一直這樣謹慎小心，才能夠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躲過一次又一次天地歸墟。

即便天地破滅，我身不滅，我神永生。

美人圖作為陣道巔峰之作在當世流傳，如果引起了天道注意，天道又恰巧能夠探查遺物過往，自己的所有屏障就都失去了作用。

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就完全暴露在天道的注視之下了！

唉，還是要盡快尋回肉身，早做打算！

……

幻月當空，樹林之下一片陰翳，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沉重的腳步聲在樹林里回蕩，然而腳步雖然沉重，卻并不像是因為疲憊，而是行走之人本就沉重。

腳步聲響了好一會，鐵塔一樣健壯的塔山從陰影中走出，然而他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像做賊一樣。

看到周圍沒人，塔山松了一口氣，抬起右腳向前走去。

然而右腳還在半空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幽幽響起。

“塔山啊，你終于回來了？”

塔山虎軀一震，像被人操控著的木偶一般緩緩地扭過頭，“師，師傅？您還沒睡啊。”

“這么晚了才回來，去干嘛了？”

張若拙從陰影中抽身，緩步走到塔山面前，笑瞇瞇地問道。

塔山拍了拍胸口，從中掏出一本只有薄薄幾頁的典籍，“我聽師傅的話，去百家閣看書了。”

“我記得百家閣酉時就會關(guān)閉，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亥時了。說吧，闖什么禍了。”

張若拙了解自己的這個大弟子，塔山為人質(zhì)樸單純，沒有什么事情的話斷不會說謊，恐怕是闖了什么禍了。

不過這孩子單純善良，也不至于闖下什么大禍，多半也就是用力過猛，打壞了什么東西。

肯定比那個妖孽二弟子省心！

一想到自己那個不同尋常的妖孽二弟子，張若拙就來氣，剛?cè)胱陂T沒多久就攪得門內(nèi)雞犬不寧，實在是一個能惹事的主。

不過也不算沒有好處。

想到從長霞峰順來的四件天材地寶，張若拙又覺得心情舒暢，說不出的愉悅。

啊，真爽。

果然別人家的，都是最好玩的。

等這二弟子把長霞峰明珠拐回來，就能從長霞峰搜刮更多寶貝了，嘿嘿嘿……

塔山看著師傅流著口水，兩眼冒綠光的樣子，心中猛地升起一陣恐懼。

師傅是等我等餓了么？該不會是餓極了要把我吃掉吧。不過師傅待我這么好，為師傅死也是值得的。

經(jīng)過一番心理斗爭，塔山靜靜地閉上了雙眼，等待著師傅的下一步行動。

“嗯？塔山你閉著眼睛干嘛，別想裝睡，快說闖什么禍了！。”

塔山此時終于恢復(fù)了鎮(zhèn)靜，甕聲說道：“回師傅的話，弟子出去之后確實闖了禍，請師傅責(zé)罰！”

張若拙背負雙手仰頭看天，一副不出我所料的高深模樣，夜晚的微風(fēng)輕輕拂過，將老道的白發(fā)揚起一些，更顯得氣質(zhì)不凡。

“不必驚慌，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一切盡在師傅掌握之中。”

“師傅都知道？”

塔山的臉上先是震驚，之后又變作一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都是師傅給我的歷練！師傅真是用心良苦啊。”

“難怪長霞峰的師侄們出手都避開我的要害，我真是太笨了，下手那么重！”

“嗯，沒事就好，沒事就……嗯？”張若拙一臉輕松地說著，卻像見了鬼一般猛然變了臉色。

“你……你剛才說什么？”

“你揍了長霞峰師侄一頓，下手還很重？”

塔山緊緊地抓著手中的典籍，一臉懊悔，猛地跪下回應(yīng)道：“都怪弟子太過愚笨，沒有提前領(lǐng)會到師傅的良苦用心，害的諸多師侄身受重傷，請師傅責(zé)罰！”

責(zé)罰？重傷？

誰說這大弟子比二弟子省心的？

貧道打死你！

張若拙此時只感覺心中有無數(shù)踏云獸奔騰而過，心中紛繁復(fù)雜的感情只能化作八個字——眾妙你大爺?shù)奶熳穑?

好像有所感應(yīng)一般，高天之上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震耳欲聾，隱隱有恐怖的波動擴散。

張若拙嚇得縮了縮頭，心中忙道：“罪過罪過，貧道只是一時心急，眾妙天尊可千萬不要怪罪。”

天尊可是天地果位，有天地之力加持，若是有人詠頌天尊真名，天尊就會在冥冥之中有所感應(yīng)。

剛剛可是對眾妙天尊的大不敬！

真是被兩個不肖弟子氣昏頭了。

張若拙努力平復(fù)著心中的怒氣，維持著平靜自然的神色，最終硬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安慰塔山道：“沒事，為師自有分寸。”

“沒什么事的話，你就快回去睡吧，最近也不要出去了，等師傅把一切擺平再出去。”

然而塔山站在那里，好像沒有聽到張若拙的話一般一動不動。

“后來丹鼎峰的師侄們也來堵我，我就把他們也都揍了一頓。”

張若拙閉上雙眼，一臉悲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當他們是自找的吧，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dān)。”

債多了也就不愁了，反正都是些普通弟子，也沒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然而塔山還是一動不動，讓張若拙的手不自覺地輕輕抖動起來，“還……還有？”

塔山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說出的話卻讓張若拙第一次產(chǎn)生一頭撞死在龍虎峰上的念頭。

“丹鼎峰的鼎倫師兄也來截我，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然后我就也揍了他一頓。”

“鼎倫師兄很厲害，所以我沒有收住手，打的重了一些……”

張若拙好像瞬間化作一座沙雕，在狂風(fēng)中瀕臨瓦解坍塌。

過了一會，張若拙的臉猛地扭曲起來，干枯的手掌像鷹爪一般朝塔山抓來。

“我宰了你這個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