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簪就是指最簡的普通長簪，有金銀鐵木各種材質的，老實說顧菀在到牛背街前，還不知道世上竟然有這玩意兒。

畢竟之前送到她面前的，都是金銀珠玉，象牙瑪瑙，鏤空鑒刻，無所不用極其。她唯一沒有裝飾的幾支素面簪子，還是因為材料為珍惜的玉石與木料，上面原本的色澤就十分瑰麗，過多人工雕飾反倒會遮掩材質的美好，這才素著的。

這與溫柔等人從未見過雕刻過的簪子剛好相反。

溫柔還因為爺爺是銀匠，哪怕是拿銅鐵練手，也很是見過一些款式，但對于從小就家貧的臘梅來說，素扁簪就是她們所能用得起的最好首飾了。

這個點子，還是從臘梅給自己的陪嫁說起。

自從上次繡花之后，臘梅與顧菀就熟悉了起來。她與溫柔也是一樣，得知顧菀能寫繪畫，便來央求顧菀幫自己花幾個花樣做嫁衣上的繡花，作為報酬，愿意幫顧菀免費做小衣。

女紅渣的顧菀求之不得，而臘梅家也樂意她在溫柔這里蹭燭火，所以晚上女孩子們在一起時，自然而然的提起了臘梅的嫁妝。

靠自己雙手攢夠了十二支素扁簪的事情，是臘梅一直所驕傲的。

顧菀原本看她藏得那么寶貝，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首飾，好奇的借來一看。但當她看到只是十二根光禿禿的，甚至是分量都不怎么足的，類似于筷子一樣的銀簪時，大失所望。

她都不知道首飾能這么丑。

但溫柔的解釋，讓她知道了臘梅這樣的嫁妝有多不容易。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簡直是這條街上所有姑娘們的夢想之物。

金子、玉石、象牙、瑪瑙，對于普通人家的姑娘來說，是太過于遙遠的東西。鎏銀鎏金已經是很難得出手了，要是實心的金銀，那更是可以壓箱底，等到重要場合再拿出來炫耀的東西。

所以，這些東西的分量才是第一位的，相比之下，款式，做工，都已經是次之再次的問題。

“做這個是沒前途的。”溫柔縱是沒做過生意，卻也曉得在首飾上，沒有賺頭就代表著沒有前途。

若是要賣素扁簪，還不如賣油鹽醬醋。

“別人做沒前途，不等于我做沒前途。”顧菀卻是一意孤行，“你們等著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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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菀夸下海口之后，難得勤快了幾日，起碼肯早起出門了。溫柔要在家收拾舊的銀爐以及器械，也沒有空管她，原本還想著好歹不用出鋪租，靠著自己的手藝，兩人發不了財，也不至于餓死，卻不料等她收拾妥帖鋪子后，卻發現顧菀帶著一包東西過來。

“這里這里，”顧菀指揮工人將一個實心箱子搬了進來，等在工坊角落里放好，這才付了錢給人。

“你弄的這是什么東西啊。”溫柔好奇的打開箱蓋，漫不經心的撥開上面的稻草，發現下面一錠錠銀子之后，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乖乖，這么多銀子，你是去打劫錢莊了嗎？”溫柔差點被自己的舌頭給咬到。

她原本還想去找找門路去進原材料呢，卻不料顧菀直接“變”出來了一箱。

“這是投資。”顧菀將銀子放回原處，重新蓋上，這才得意洋洋的告訴他，“花夫人給的！”

“你就算是要坑人，也不至于逮著一個人坑吧。”溫柔嘆了口氣，心情復雜，“也不怕把一只羊給薅禿了。”

顧菀先是裝乖，從花夫人那里騙了她的契書，然后又騙了衣服，如今竟然連開店的成本也都騙來了。

她都不知道該不該同情花夫人了。

“誰叫這只羊肥。”顧菀笑嘻嘻的說到，“我原本是去莊子里報告坑你的進度，結果花夫人對我的點子大加贊賞，她也覺得做扁簪是坑人的好套路。只是聽著我們就十幾兩銀子的本錢，心里頭過意不去，害怕這坑太淺了，把你埋得不夠深，所以借了我一箱。”

“她就不怕我們這生意做成了？”溫柔不解，“白白的助了我們？”

“扁簪的生意是最不入流的銀樓，甚至是作坊做的，這些顧客最在乎價格，往往會貨比三家，所以劣質的反而會比優質的生意好。”顧菀拍了拍箱子，“于是在她的設想里，我們是陷入了兩難，若做得好了，賣不出去。若做的劣質了，那這輩子便會在不入流的小圈子里打滾，壞了招牌，以后想要賣高檔商品，都沒有人信。”

“那我們生意失敗，她的銀子白投資了，豈不也打了水漂？”溫柔想不通，“她也落不到好處啊。”

“她那么精明，怎么會犯這種錯誤。”顧菀笑了，“銀子不比別的商品，不存在過期一說，哪怕賣不出去，東西在那兒，她的本錢就不會少。再說我們還要付火耗和利錢，她等于憑空坐著收錢。等把我們榨干，再將本錢拿去，一分不少，白賺一筆。”

“啊？還要利錢和火耗！”溫柔的聲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你怎么能答應這種東西！還回去還回去！我們可不能要。”

“我可是一心要把你拖入地獄的小人，不答應她的主意怎么可能。”顧菀笑著按住了溫柔的手，“別慌。我有辦法，一個月后保證這些錢翻倍。”

“什么辦法？”溫柔讓自己冷靜，自我開解，顧菀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定有點石成金的法子。

“第一步，去城里最好的銀樓，把這箱銀子的一半拿出來購買光滑無印記的素釵、笄、鑷……”顧菀剛張口，話還沒說完就叫了起來，“哎呀，你打我做什么！哎呀哎呀！你聽我說啊，真的能賺到錢的……”

“我打死你的敗家娘們！”溫柔順手抄起掃帚，就朝跑開的顧菀追去，“去最好的銀樓買素釵，你知道這些銀子只能買多少嗎？你知道我們自己打，能打多少嗎？什么都去買買買，我看你這么懶，多半又是想的偷懶法子……”

“偷懶有什么不對！又不是只有勤快才能賺到錢……你根本不知道躺著賺錢有多好吧！”顧菀跑的飛快，一邊跑，一邊回嘴，兩人在后花園里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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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天工閣門口。

天工閣的開門，開的無聲無息。溫柔的幾個師兄弟原本想要湊錢給她們買一掛炮放著，再自己舞龍舞獅熱鬧一番，，卻被顧菀勸阻了，說是生意還沒起來，不宜大張旗鼓，倒是給了他們一沓紙，讓他們去城中出了名的幾個熱鬧集市發放，說是開店大酬賓，三日內凡是憑此券來購物，通通打八折。

“要是有人偽造咱們這券怎么辦？那不就是虧大了？”等師兄弟們走遠，溫柔才憂心忡忡的問道。

她往日也見過一些票券，都是大商鋪做的，精雕細琢，連紙張都是特殊紙張不說，還留有印記，編號，就是為了防止人假冒。但她們這票券可是顧菀自己做的，用的是她刻的木版，顏料還是臘梅從繡坊偷的燃料，極其劣質，容易仿造。

“我巴不得有人仿造。”顧菀吹了吹墨跡，將所有的商品售價寫高了三成，“最好全城的人都來買，三天就買空，那這樣我們剛好趁其它商家還沒反應過來，就去做下一輪。”

“這些真的行嗎？”溫柔看著綢緞盒中閃閃發光的首飾，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放心，有我在呢。”顧菀笑嘻嘻的說到，然后催促溫柔，“行了，今天早上多半還沒有客戶，你去買兩個肉包子回來，吃完飯去工坊把剩下的活做完吧。否則我擔心明天就會斷貨了。”

“嗯。”溫柔深吸了口氣，仿佛出征的大將軍般，雄赳赳氣昂昂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