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江無錯這么一說,吳依依瞬間就慫了下來。今日里在荒林中,她被江無錯惡意放在樹梢上任眾多幽魂拉扯的教訓,她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忘記…還有他之前對她說過的那句話:“你吳依依若是離了我江無錯,便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說,他的意思其實是…會一直保護著她嗎?
“哎呀,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嘛,啊哈哈,哈…你看你,還當真了。”
“那這笛子?”
“當然是你拿著,你拿著吧,隨你處置了。”
看著吳依依又乖順了下來,江無錯這才算饒過了她,默默的握緊了她的溫熱小手,他牽著吳依依緩緩地向外行去。
可就在臨別結賬之際,他們又被伙計告知,剛才來過的那位江道長,已替吳依依付過衣裳錢了,這使得吳依依莫名其妙又慘遭了江無錯的好一通臭臉。
她真不明白,白撿一套新衣服穿,這有什么好生氣的?真是個怪人!總之吳依依自己是挺高興的,這一高興她的肚子就又開始叫了,她已經一天沒怎么吃東西了,加之方才在錦繡軒的后院里還放了好一陣子的血,吳依依感覺她餓得都快要升天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還支撐著她站在這里。
“江無錯,我快餓死了,賞口飯吃吧。”
“那…就在這兒吃吧…”
隨著一旁的江無錯一同停下了腳步,吳依依抬頭便看見了一座雕欄玉徹的宏大建筑,橫亙在路面之上。在這座宏大的建筑上還掛著塊金燦燦的寬大匾額,其上蒼勁有力的刻著“招金閣”三個大字。透過匾額下那段長長的白玉石階向里望去,吳依依隱約能看到沸沸揚揚的大堂內,好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招金閣?好俗氣的名字啊,不過看這地方倒是挺氣派的。你帶我來這種地方,消費的起么?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說話間,江無錯已默默的朝吳依依扔出了顆渾圓的大珍珠來,這顆渾圓透亮的大珍珠比吳依依白日里見著的兔子荷包上的大東珠還要更大一些,色澤也更加的瑩潤透亮,就好似有一輪明月,正被她捧在了手心里。
吳依依驚奇的瞧著江無錯,這顆一看便知是價值不菲的大珍珠,怎么就這樣隨隨便便的被他拋了出來?!
“這么大的珍珠,你哪來的?我發現你身上的寶貝還挺多啊。”
“都是墓里隨便撿的。”
這…早知道她就不問了,吳依依瞬間覺得手中的珠子變得有些扎手起來,不自覺的,古尸含珠這一類的恐怖畫面,就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了起來,于是她又嫌棄的改捧為捏,把這顆墓里的大珍珠捏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蔥段般白皙纖細的手指捏著一顆瑩潤透亮的大東珠,已是一副很奇麗的畫面。可當江無錯瞧著吳依依那雙明澈的眼睛時,便又覺得即便是再亮的珠子也會在這雙明眸下被隱去自身的光華吧。
這雙眼睛…微微錯開了些目光,他似自語般對吳依依說道:“快進去吧,想吃點什么就盡管點。”
“哇!真的嗎?江無錯,今晚上你轉性啦?對我這么好!”
“恩…快去吧。”
不同于吳依依的興奮,江無錯在來到這兒之后一直有些神色缺缺的。立于這一級級的白玉石階前,他看著上方那塊金色牌匾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樣的沉思之中。
靜默無語中,他甚至連吳依依興奮的向前跑去也未做理會。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那塊華麗牌匾上的“招金閣”三個大字詭異的變化成了“招精閣”,江無錯這才好似終于清醒過來一般,化作了一道流光,快速的向前方的廳堂里沖去。
餓了一天的吳依依將將步入這繁華的廳堂,便被這里面異常誘人的香氣給迷住了。腦子里雖有一瞬對于宵禁制度下,為何還能有酒樓如此賓客滿座的疑惑,但很快這絲疑惑便被這廳堂里的食物香氣給蓋了過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剛剛在外頭還沒有這般的饑餓難耐,可在進到這里邊之后,吳依依卻一下子餓的無法忍受起來。不管是什么,她要吃東西,她要現在立刻馬上就吃到東西!
隨便尋了個位子坐下,便立刻有位伙計上前來招呼她。這陡然出現在吳依依身旁的跑堂伙計,看著雖親和,可卻總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那張臉上漾著的隨和笑容就好像是帶上了一副微笑的假面,即便是在說話之時,那雙嘴角也都是詭異的彎曲上揚著,使得這張臉透露著絲絲詭異的氣息。
可已處于極度饑餓狀態下的吳依依,早就無甚心思來注意這些,她只是有些木然的盯著身前桌面,定定的說到:“我要吃東西,最貴的、最好的,全部都要。”
“那請姑娘稍后。”
帶著詭異的笑容,跑堂伙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不一會就又端著一個長長的大托盤走了過來。在這托盤之上布滿了精致可口的菜肴,蜜汁燒鴨、翡翠獅子頭、蝦蓉蒸蛋、糖醋鱖魚…隨著跑堂伙計手中那一道道精致菜肴的布下,食物的香氣和誘人的色澤都像是一根根無形的絲線,拉扯著吳依依想要把它們快速的吞入腹中。
一筷子便扯開了大半個獅子頭,吳依依張大著嘴巴,還沒來得及把肉送進嘴里,手腕之上卻是驟然一緊,有人阻止了她進食的動作。
“不準吃!”
江無錯略帶怒意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之上響了起來,乍一聽到這寒涼的慍怒之聲,吳依依有一瞬間的晃神,可很快她的眼神又恢復了方才的木然。看到那略帶涼意的手掌正阻止著她進食的動作,她便又花死力氣去用勁掰起了江無錯的手來。
“為什么不準吃?!你放開我!剛才明明是你讓我進來盡管吃的!”
心中莫名的一緊,江無錯很不喜歡此刻吳依依的眼神。這一拉一扯間,他心中的火氣也跟著蹭蹭蹭得直冒了起來,抓著吳依依纖細的手腕,他一把把這已魔怔了的人兒給提了起來,又用力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懷里。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說不準吃!”
江無錯一邊惱火的說著,一邊低下了頭,他向著吳依依的那雙嬌嫩柔唇匆匆吻了上去。
吳依依的唇上立時傳來了涼涼軟軟的觸感,而下一刻仿佛連她的身體里也沁入了這絲絲的涼意。她突然有些害冷的往江無錯的懷里鉆了鉆,混沌的腦袋隨著這股涼意開始逐漸變得清明起來,這感覺似乎似曾相識。
隨著體內的涼意漸盛,吳依依有些受不住的微微擰起了眉頭。見她露出了這般表情,江無錯才虛弱著輕輕放開了她的身子,可一只手卻似還有留戀般停了在了她的那雙柔軟的朱唇上。
“依依,現在…你再好好看看這里吧。”
聞聲,吳依依懵懵的從江無錯的懷里抬起了她的腦袋,身后依舊是那個燈火通明的富麗廳堂,廳堂里也依舊是賓朋滿座的場景,大家都安靜的吃著自己眼前的食物。咀嚼之聲雖不絕于耳,可除此之外這里安靜到的近乎詭異。
身邊的跑堂伙計依舊擺著招牌式的微笑,正靜靜的看著她,只是那笑容卻突然叫她感到越來越毛骨悚然起來。
再回頭細瞧這滿場的食客,貪婪的人們,正不停的往他們的嘴里塞著食物,似乎都不知道飽脹一般,只是不停的在重復著吃東西這一動作。而好些個人甚至連眼珠子都吃得泛起了血絲向外凸著,卻依舊還在不停的向嘴里猛塞著食物。
滿桌本該是豐盛可口的精美菜肴,此刻雖仍用精巧的器皿盛著,但卻都變成了腐敗之食。好些個食物里都已生出了蛆蟲,這些肥胖的蛆蟲,在食物堆里歡快的鉆進鉆出著,好不惡心,而這些圍桌而坐的人就跟沒發現一樣,依舊機械的抓著那些腐食不停的往嘴里塞。
終于有人支撐不住體內食物的分量,倒在地上嘔吐了起來。更為可怕的事情便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就在這嘔吐之人倒地時,從四面八方的陰暗角落里忽然鉆出了好些黑色的鬼影,這些鬼影浩浩蕩蕩,一窩蜂的撲在那倒地嘔吐之人的身上,不顧滿地的臟污,瘋狂吸食著他的精氣。不一會,這個本還在嘔吐著的人就獨留下了一副皮囊,軟噠噠的貼在骨架上,瞪著空洞又可怖的雙眼靜靜躺在了那兒。
蜂擁的鬼影就好似一片黑色無聲的潮水,在吸食完這一個倒地食客后,便又向著下一個倒下的食客沖了上去。
吳依依強忍著想嘔吐的欲望,緊緊挨著江無錯,好像這樣她就能更安全一些。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騙她進這樣一個詭異的酒樓,而后又要讓她清醒的看清此處的恐怖與危險,所以這一次,是江無錯又在戲弄她了嗎?
張了張嘴,吳依依想要質問他些什么,可忽然又覺得,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她說什么似乎都沒有意義。慘白著一張臉,吳依依撇開了視線,可最終她仍是在兩人那良久的靜默中,忍不住自嘲般的輕聲開了口。
“江無錯,你說…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你啊。”
“謝我?謝我帶你來這樣一個地方嗎?”
似乎吳依依每一次的道謝,都會激起江無錯暴躁的情緒,為什么她總要在最不該道謝的事上同他道謝?垂在身兩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成拳,江無錯緊盯著吳依依,笑的有些寒涼。
“謝你最終制止了我,沒有真的讓我吃下那些惡心的東西。”
故作鎮定的姑娘臉上有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卻被一層薄薄的水霧給籠著,這點點水霧拆穿了姑娘強裝鎮定的外衣,而當她把自己溫暖又瘦小的身子不自覺的靠上來時,江無錯能感受到來自她的戰栗。
她其實很害怕吧?這么快…他就又讓她感到恐懼了呢……
廳堂內此時已七七八八躺下了好幾具被吸干精血的尸體,黑色的鬼影群好似看不見那些圍桌而坐的瘋狂食客,只專向那些倒地嘔吐起來的人發起著攻擊。那吸食時所發出的淅淅索索的聲響,聽得讓叫人渾身難受,卻又忍不住的想要向那聲音發出之地望去。
江無錯見吳依依的視線總是會忍不住的向廳堂內掃去,卻又在看清那邊的事物后變得更加驚恐,他的心里就越來越覺得煩悶。抓過吳依依還在輕顫的手臂,他一手牽著她,一手輕輕蓋住了她那雙凝著水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