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瀾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場夢,夢里有黑白無常,他們與她說了許多話,而她張狂至極,憤怒無比,根本不屌他們。及至他們提到了一個人,她心情瞬間喜憂參雜,幾欲落淚,那樣濃烈的情緒又真切無比,似乎切身感受一般。
莫青瀾醒來時,半邊沒有知覺的身子上正插滿銀針。
天光大亮,簡陋的屋內(nèi)洋溢著春日暖光,她的目光從銀針上移開落到正靠著床沿睡覺的人。
男子佝僂著腰,一身粗布破爛麻衣,滿頭臟亂頭發(fā)蓋住了臉令莫青瀾看不清他的長相。
莫青瀾輕咳兩聲,男子聽到響動立馬睜開眼抬起了頭。
在他抬頭的同時,莫青瀾也看清了對方的臉,雙眸不由微微睜大。
這已經(jīng)不能算是一張完整的臉,數(shù)不清的毒瘡黃膿覆蓋他臉上,從完好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他臉上有許多疤痕,或紫或黑青,仿佛受到過重創(chuàng)看得人反胃。鼻端上隆起一顆草莓大小的紅包,下一刻似乎就會流出血來。
晨光微熏,丑陋男子安靜的看著莫青瀾下方,莫青瀾順著他的目光下移,躺在她胸口衣服外的璞玉瞬間令她睜大了雙目,半凸起的實質(zhì)感像觸電一般經(jīng)過她的手指蔓延全身,令她整個人呆愣在場。
那不是夢,秦淺真的還活著。
秦淺是秦安安的大哥,他們?nèi)嗽趥虮鴪F里關(guān)系情同兄妹,而秦淺更是在最后一次任務(wù)中替她擋了致命子彈,而她和秦安安便是在那時穿越了過來。
這三年她懷著期望和僥幸的心里不止一次的派人在各國尋找秦淺,再已經(jīng)不抱希望的時候卻得到了這塊璞玉,正是秦淺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黑繩串起來的璞玉在昏暗的房間里散發(fā)出淡淡薄弱的綠色光芒,璞玉底端似是有一滴血,紅色妖冶,隨著莫清菡的呼吸晃動而隱隱流動著。
她很努力的回想那場似真似幻的夢,然而越努力腦海里那團白霧越發(fā)的濃厚,模糊混沌,心累不已。
而眼前救了她的人正很認真的盯著這塊璞玉看,目光似乎極為熟悉,莫青瀾腦袋嗡的一聲,渾身打了個激靈。
“你……”莫青瀾心頭一陣亂麻,只見男子忽然走過來,她臉色驟冷,周身迸發(fā)出濃烈拒絕之意。
莫青瀾還來不及從半邊唇里喝出“不要過來”的四個字時,對方已經(jīng)快速而精準(zhǔn)的拔出了她身上的銀針,過程中連她衣服都沒碰上一角。
這般高超醫(yī)術(shù)就算是制毒高手秦安安在場,恐怕也要被他比下去。
莫青瀾心中松了一口氣,只是半刻功夫,這般劇情反轉(zhuǎn)再反轉(zhuǎn),后背竟沁出了一層細汗。她好不容易活過來的,可不想再被人碰下就爆血慘死。
“你叫什么名字?”
莫青瀾輕聲問道,聲音帶著絲急促,擔(dān)憂,然更多的是希望。
破屋靜靜,回答她的唯有彼此二人的輕淺呼吸聲。
是個啞巴?
莫青瀾心底這些年來狠狠封住的失望從四面八方竄涌而來。
秦淺大哥,是不是你?
男子拔完針徑直走向門后,從后面拖出一個人形稻草靠在墻上。
莫青瀾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陡覺臉頰邊掠過一絲冷風(fēng)。莫青瀾面色一凜,腰間綠瑩匕首已經(jīng)握在手中。
男子沖她擺擺手,隨后指了指她對面的稻草人。稻草人脖頸處的一根銀針插在草尖上正顫巍巍搖晃著,正是剛才令莫青瀾感覺危險的東西。
男子見莫青瀾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隨后將手中另一根銀針?biāo)⒊觯y針不偏不倚的插在第一根銀針的旁邊。
射出后,男子沖莫青瀾指了指,又指了指稻草人的脖頸處的銀針。
“你會銀針封喉?”莫青瀾心中又開始糾結(jié)了。
她的秦淺大哥精通醫(yī)術(shù),可并不會銀針封喉……
莫青瀾將匕首塞進了腰中,忽然面色一變:
“你拿走了我的東西?”
她懷里揣著的葉長青寫給她的十幾封信與秦淺交給她的一封信,但她剛才只摸到了自己的匕首。
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腰,然后手指繼續(xù)指向稻草人。
莫青瀾沉默了。
她中的是枯鬼毒,沒有沙漠里的水靈花無法根治毒癥,但此人似乎只是用了幾根銀針就讓她恢復(fù)了知覺,雖然還沒達到常人那般,但他確實救了她。
而且她明明是在森林外遭遇暗影流彈炸昏,看窗外景色十有八九是后崖無疑,他是怎么從暗影手中救下她的?而且自己還莫名其妙夢到了黑白無常。
他會是秦淺大哥嗎?
心中強烈的愿望令莫青瀾叫出了秦淺的名字,在對方毫無反應(yīng)后掏出脖子里的璞玉在他面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他的眼睛再度亮了起來,但除此之外毫無其他表示。
莫青瀾心沉甸甸的,男子的表現(xiàn)讓素來理智的她也沒了頭緒。
莫青瀾望著簡易扎起來的稻草,幾個呼吸間平息了紊亂心緒,開始面對眼前要解決的事情來。
她剛才那般反應(yīng)不是不愿意學(xué),而是因為銀針封喉之術(shù)她曾見葉長青用過,僅此一次,那次是為了救她而殺人。
但凡所有和葉長青有關(guān)的,她現(xiàn)在有點敏感。此前一心認為自己死了,便不愿多想。而如今人活著,很多問題就不得不去面對,重新審視。
雖然不清楚這男子到底是何來歷,但莫青瀾看得出他對自己沒有惡意,反而讓她感受到了對方的保護欲望。
但是他竟然會用那些信來威脅她,這讓她有點哭笑不得。
“你以后叫秦淺,我跟你學(xué)。”讓理智跟著心走一回吧,莫青瀾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叫秦淺的男子,雙眼眨了眨,似是聽懂了她的話語。
銀針封喉,對于一向聰明天賦的莫青瀾而言絕對是小菜一碟,重要的是這半個月配合著秦淺抓過來的各種蛇膽抗衡體內(nèi)殘毒,她的身體協(xié)調(diào)飛速平衡。
累到極致的時候她會站在門前呆呆的看一眼外面的風(fēng)景。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草蔭林蜿蜒而下,耳邊溪流淙淙,鳥鳴啾啾,安靜愜意。前方高山峰巒疊嶂,云霧重重,令人心曠神怡,疲憊頓消。
這種時候她分外思念葉長青,那雙溫恬如玉含情帶笑的燦爛星目就如這盛世美景般,也讓她心中更加煩躁,越發(fā)激起出去的念頭。